她抽了口气,用力抓紧了被褥,满意地感觉到伤处有血渗出,被重重纱布遮掩无从察觉。
应玛格丽特的青丘,王妃在花园受伤的事被小心地瞒了下来,没有兴起一丝波澜。也因此,当玛格丽特名义上的姐姐琼随丈夫菲力打猎归来时,她见到玛格丽特的伤处是惊骇的。
伤口的位置十分微妙,加之时日微长有些淤青,轻而易举地便将事态诱导往另一个方向。毕竟宫廷贵妇最不缺的就是无与伦比的想象力。
“玛丽,这是怎么回事……”琼与玛格丽特肩并肩坐着,压低了声音惊呼。她不可置信地捂住嘴,看了一眼系住窗帘的亚麻绳。整个套间的装帧都维持统一,卧房当然也不例外。
琼从牙缝中挤出猜测:“难道路易他用……”
玛格丽特脸色一白,她按住姐姐的手:“琼!别说了,求求你……”她放软了音调,努力地解释:“这只是他一时兴起……”
“我不是傻瓜,男人是什么样子我还不清楚?”琼严厉地瞪了玛格丽特一眼,“如果只有一次,怎么可能这么深……”
玛格丽特没有说话。她默默将袖子往下拉,遮住了红痕,面无表情地哑声说:“可是我有什么办法?他是我的丈夫。”
琼眼圈微红,她给了没有血缘的妹妹一个拥抱:“噢玛丽……你实在是太辛苦了……”
玛格丽特眼睫颤动了一下。她不止一次怀疑琼是否真的是勃艮第公爵的女儿。她太善良、太轻信了,即便知道玛格丽特的真实身份,仍旧给了她毫无保留的关爱。琼是勃艮第公爵府唯一的光。
她咬住唇,将愧疚感咽了下去。
可琼毕竟是勃艮第公爵的女儿。而诺曼底公爵也有不止一个女儿,大女儿布兰切、小女儿安妮都死在了最好的年纪,死在勃艮第公爵手里。
“至少你是幸福的。”玛格丽特忧伤地笑了,握住了琼的手。
琼神色一黯,她反握住妹妹的手,迟疑片刻才附耳说:“其实……菲力已经半年没来过我这里了。”
玛格丽特瞪大了眼。她看向姐姐丝毫不见哀怨的红润面庞,一脸怔忡。
“这周末路易和菲力会一同去打网球,你随我来奈斯勒塔,”琼下定了决心一般快速说道,“其实你一直有个秘密的恋慕者。”
“什……”玛格丽特惊惶地向四周看了看。
琼握紧了她的手,微微抬高下巴:“我也不例外。”
玛格丽特垂下头,半晌才说:“谢谢你,琼。”
在前往奈斯勒塔时,她也对姐姐这么说。
“他在塔顶等你。”琼亲吻了一下妹妹的额头,“我现在也要走了,钟敲过三下我会在这里等你。”
玛格丽特目送琼生气勃勃地穿过花丛远去,渐渐敛去所有表情。她转身往塔中走去,却在门口止步。一回眸间,她隐约看见有铠甲的闪光在琼离开的方向掠过。
奈斯勒塔位于塞纳河左岸,正对卢浮宫,但如今却已荒废,除了杂草丛生的后园罕有人迹。玛格丽特夸过苔藓丛生的门槛,步入光线昏暗的塔中。
她才走了两步,男性气息猛地栖近。
玛格丽特下意识往侧旁闪躲,对方却先一步伸臂将她往回一带。她顺势撞进来人怀里。
碎了一角的窗漏进稀疏的光,点亮了对方亚麻色的头发。逆光的视野中只有他灼热的黑眼睛闪闪发光,他的手掌贴在她后腰,另一手牵起她的右手。
衣袖往下滑到手肘露出尚未痊愈的伤口。
他的声音一如往常地沙哑而动听。因为凑得近,每个字的吐息都落在她面上,令全身的血液都发烫。他目光幽沉地盯着暗红的伤口看了片刻,叹息般地说道:“真是心狠啊……”
玛格丽特翕动嘴唇,语还没出口,乔治已经吻了上来。
玛格丽特做了一个梦。
她在诺曼底公爵府的花园里提着裙摆奔跑,跑在前头的查理大笑着回头等着妹妹追上来,揉乱了她的头发,笑笑地说:“我跑得可比你快,是你输了,埃莉
诺。”
她嘟起嘴,白了哥哥一眼:“等我长大了,肯定跑得比你快!”
“等你长大了再这么说也不迟,”查理戏谑地冲妹妹挤挤眼睛,“作为惩罚给我唱首歌吧,埃莉诺。”
“不要,我只唱歌你一个人听,让他们都走。”她恨恨地瞪向在场的另几个贵族少年。
查理无奈地垮下肩膀:“埃莉诺,他们是我的朋友。”他无声地向她做了个“求求你”的唇形,蔚蓝的眼睛一瞬显得有些忧郁。
埃莉诺并不懂哥哥这样放低姿态的原因,只觉得难过又无措,便低下头嚅嗫:“好吧……就这一次。”
她清清嗓子,吟唱起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定在她身上,其中不乏惊艳痴迷的意味。诺曼底公爵的二女儿有一副好嗓子,公国的贵族圈子都这么说。埃莉诺循着其中最炽热的视线,往回瞪了一眼,却没有看清对方的模样。
那时候她还不是夜莺玛格丽特。
玛格丽特猛地睁开眼,睫毛颤了颤,似乎一时没能认清自身的状况。
“您醒了。”微微沙哑的声线将她一瞬间拉回现实。她枕在乔治怀里,塞纳河的风从身边的小窗中灌进来,将她颊边的乱发轻轻托起。
乔治带她到塔顶后并没有发生意料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