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上次服药时间并不长,但西莉亚的情绪还是被控制得死死的,她甚至无法调动起任何平静以外的心绪。石洞边沿有细细的石槽,用以疏通污秽,过一阵便会有水流涓涓流过,冲走一部分秽物。西莉亚居然定定心心地闭目聆听,开始细数每次冲水的间隔。
过了好一会儿,西莉亚才终于将注意力转向玛丽。女仆正巧一脸迷蒙地醒来,与西莉亚对上眼神后一个激灵,脸上现出喜色,她显然以为圣女摆脱了药效控制。
在玛丽开口询问前,西莉亚就摇头:“不行。”
棕发女佣的立即面色一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脚步声便渐渐近了。西莉亚抬头看了一眼,挑挑眉:“里尔修士。”
里尔和气地同她问好:“西莉亚大人。”
那个寡言的侍从再次从里尔身后转出来,手里是盛着淡红液体的玻璃杯。
西莉亚视线微垂,默默无言地将杯子接过,却没有立即将药剂喝下去。她抬眸看向里尔,对方向她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显然在亲眼看着西莉亚将这药喝下去前,里尔不会走。
“我有个要求。”西莉亚冷不防开口。
里尔眉头跳了跳,态度勉强算得上客气:“请说。”
“地窖又冷又湿,我想换个地方住。”西莉亚将杯子托在掌中晃了晃,那股诱人的草药香气再次钻入鼻尖,她不由别开脸去,但紧紧捏住杯子的指尖和僵硬的脖颈线条,却显得有些……饥渴难耐。
紫袍修士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考量似地盯了她一会儿,才缓声说:“请您再稍稍忍耐几日。明日锡安将会正式开战,而托马斯主教如果再不出现……就需要您出场了。”
而届时她的表现则决定了之后她是继续睡地牢还是另有去处。
西莉亚将里尔的潜台词领会得一清二楚,爽快地点点头,利落地仰头将药剂再次一饮而尽。药效令她的双眼微微失焦,她张了张口,仿佛还想说什么,但里尔已经先一步离开,只留给圣女一个高高在上的背影。
玛丽不由自主转开了视线,仿佛根本无法忍受目睹的这一幕。
西莉亚握紧了拳头,努力将全身注意力集中在里尔身后的那个侍从身上。对方敏感地察觉了她的目光,不由回头看了她一眼,神情似乎难堪又怜悯,他与西莉亚视线相交,掩饰地干咳了一声,匆匆离去。
等来客的足音也消失不见,玛丽手一撑跳下石床,愤愤地跺脚,在窄小的牢房里踱来踱去。
“别绕了,我看了头晕。”西莉亚揉着眉心轻声说。
玛丽忍无可忍地直接揪住圣女的衣领,压抑着音量恨恨道:“您就准备这么消沉下去?任由那个混蛋摆布?”
西莉亚歪在石床上,懒洋洋地答:“在光荣地死和卑微地活之间,我选了后者,仅此而已。”
女佣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她涨红了脸:“你……你……”而后玛丽就开始暴跳如雷地跺脚。
趁着这阵隆隆的噪音,西莉亚将手指往喉咙深处一探,狠下心猛按。她扒着石床边缘,对着盛放秽物的石槽小心翼翼地呕吐起来。
几乎在她喘着气直起身的下一刻,冲刷石槽的水流如期而至,将她催吐过的痕迹洗得几不可见。
“干什么!”狱卒对玛丽的跺脚声忍无可忍,一脸狐疑地到门边查看情况。牢房中只有一脸怒容的女仆和脸色惨白锁在一角的西莉亚。地面干干净净,没有碎片没有异物。狱卒显然以为是这两个犯人起了争执,便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西莉亚的腹中一阵虚寒,全身都有些脱力。
玛丽见西莉亚脸色白得吓人,不由微微惊骇,却又钦佩她的魄力,便轻声在她耳畔问:“都吐出来了?”
“能有一半就不错了。”早饭都随水而去,西莉亚不由觉得冷,将全身紧紧团成一个球。她从膝盖上露出灰色的眼,面色白得不带半分血色,眼神却只有比之前更亮,如倔强的困兽,看得玛丽心中不由一突。西莉亚虚虚一笑,几不可闻地道:“你放心,我不会认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