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子孝又看了一眼眼前的男人,年纪看起来有四十来岁了,皮肤黝黑,穿一件花衬衣,与他粗壮的身体格格不入,脖子里戴一根那么粗的金项链,真跟拴狗的一样。再从他的行动来看,这就是没多少文化的粗人,冲动易怒。说句老实话,从外表看起来,他与花师傅两人有些不相衬。
颜子孝听班上的师傅们说过,花师傅老公是火电建设公司的,就是哪里建电厂或者有机组大修了,他们就得去当地干活,一走大半年都是有的。
与电厂的检修队伍比起来,他们更辛苦,因为电厂的检修公司还有依靠,自家电厂里的检修维护也能挣钱。可火电建设公司的人,所有的效益就来自于在外承包的工程,没有工程,那就没米下锅。
为了节省资金,建设公司的人在外建设时都是住的搭的简易工棚,冬冷夏热,洗个澡都要跑老远,十分辛苦。特别是眼前的男人这样的基层工人,其实和建设工地的农民工也差不多。比农民工好一点儿的是,单位交的有三金,有医疗补助。
可看他老婆哭,他抽出纸巾,笨拙地替她擦泪。听老婆说了那么多别的男人对她的好感,还没有对花师傅动怒挥拳头,这也算难得,证明他是很疼老婆的。
既然疼老婆,没有原因的情况下,他也不会那么当街就对自己挥拳头。颜子孝觉得,没有哪个男人知道自己戴了绿帽子不怒火中烧的,可如果没有证据没有理由,一个人也不会这么冲动。
所以,他问道:“是谁告诉你消息的?”
男人张大了嘴,“你怎么知道有人告诉我消息?”
“大哥,那人居心不良,你现在知道了吧?”
没人告诉你,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会这么巧出来遇上我,并当街发难?颜子孝并没有对他解释,只是坐直了身子,端起了冰碗。
一阵沉默,花师傅也停止了哭泣,看着面前的男人,以往的温和和善被冷凛肃然代替。从没有这一刻,她觉得他这么陌生。不知怎么,她的泪又滴了下来。
男人在这样的沉默中,脸上的汗水慢慢流了下来,打湿了他脖子里的金项链,他恍然未觉,身子向前移了移,“我是听你们分厂的一个姓吴的班长说的,说你对我老婆心怀叵测,并且花溪也一直说你好话。如果你再升职,花溪她更没办法,我一时没想那么多,所以……”
温可盈又好气又好笑,也就他把自己的老婆当成宝,不想在别人眼中,她已是唯恐避之不及的存在。
事情清楚了,颜子孝递过去一个纸条,拉着温可盈站了起来,“记得把我的伤病费打入我的帐户,数额你看着给。”
男人看他理直气壮的样子,“那句我伤得更重”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垂点丧气答应了。
临走的时候,颜子孝还在那男子耳边说:“好好管管你的老婆,别以为神经有病就没人敢惹了,下次遇上别的人,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在男人惊讶的目光中,两人走了出来。
沐浴着外面炙热的阳光,温可盈问:“大校,你的肩膀疼得厉害吗?我们去医院检查一番吧。”
“没事,我不过出心里一口气。”
“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你看。”颜子孝挥了挥拳头向前方空中打去,“如果厉害,我该伸不直胳膊了。”
“哦。你说那个女人有病?”
“她明显神经有问题,在班组的时候就常常因为一点小事暴躁易怒,或者哭哭啼啼,没人愿意理她。干活的时候,还不能不让她干,不然她会说你瞧不起她,又不敢让她干重要的事,怕她出错。大家都小心翼翼,没想到我这里出了问题。”
“神经有病就应该送去治疗啊,这样多耽误事。”
“问题谁也不敢直接对她说她神经有问题,不让她上班她还不依。大家平日就供着她,就怕她精神崩溃突然发作,我们现场那么多危险品,她要做出些什么,也挺让人无奈的。”
这是一个真神经病,还真是让人无奈。温可盈忿忿地说:“最可恶的是你分场的那个班长,这个人只是被他当作了一把刀。你看你还说你们电厂的工作环境单纯呢,马上就有人做坏心眼的事。”
颜子孝笑了笑,“哪里都会有那些不安分的人,那个班长是技校毕业进厂的,干了这么多年还是个班长,还是按资历熬上来的,如果再不提拔,他就完全没机会了,所以才孤注一掷吧。”
“是你也要被提拔了?所以他才这么做?”
“嗯,我们马主任给我透露,这次报分厂专工名额,按我们厂的要求一次要报两个名额供上级选择,他报了我的名字,另一个是那个班长。”
“太气人了,千万不能让他当选。”温可盈这次主动要求道,不过她说完又加了一句,“你不要违背法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