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维德看了看自己被打开的手,它们仿佛只是被一层薄膜包裹着的指骨,颜色惨白,手背上泛着黑的青□□状脉络清晰到可怕的地步。
这是他自己造成的,魔族的手。
“……抱歉。”他道。
费罗米娜的心情此时相当怪异……她畏惧见到奥斯维德,但同时竟然又对这个魔族感到怜悯和歉意。奥斯维德的道歉更使她更为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费罗米娜总觉得他道歉的内容并不是抓住她这件事,而是昨天……
“我自己会走。”费罗米娜硬着口气说。她别开视线,不让奥斯维德身体的任何部分进入她的视野。她挺了挺胸,大步迈向魔法阵。
法阵皎白的光芒犹如魔界深夜的月色。
……她不知道这个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也没有办法思考。开口询问奥斯维德?她现在根本不想和这个魔族有任何接触或者对话……但是,总觉得事到如今再退缩,就像是在战场上后退了一样。
费罗米娜闭上眼,一步跨了进去。
哔呲。
头部像是被一道细小的电光击中,费罗米娜感到眼前一黑,眩晕和不适感笼罩全身,她好像被什么力道很强的东西强行从原地抽离,硬是拉往另一个方向。
不适并没有持续多久。
费罗米娜重新有了身体的掌控权,她浑身就像骑在龙上飞了一个星期那么酸痛,每一寸肌肉都不听使唤,连动一动手指或是睁开眼睛都很费劲。
奥斯维德到底做了什么?
她发现自己正躺着,但身下并不是地板冰冷的触感,而是更柔软的地方。她适应了一会儿目前的状况,皱了很久的眉头,才费劲地将压着铁石一般的眼皮打开。
入眼的,是流满暗紫色魔纹的黑色天花板。
“醒过来了吗?”
奥斯维德的声音让费罗米娜猛地惊醒,她勉强转过头——这个动作几乎耗尽了她的体力——看见那位魔族领主正坐在地上,保持和她平齐的高度。
这和刚才明显并不是同一个房间,而她所躺的地方,好像是床。
已经到了不得不询问的地步。
费罗米娜张开嘴,但她无法发出声音,只能喉咙弄出一些嘶嘶的声响。
“不要勉强。”奥斯维德道,“对于人类来讲,这么快醒来,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你需要更多的时间来适应。”
费罗米娜当然不可能接受他的话。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事,但维持这种没有自卫能力的状态,和奥斯维德单独待在一起显然不是什么令人安心的事。她不停地挣扎,试图让那些死了一般的肌肉重新活动过来。
“……好吧。”奥斯维德像是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托住她的背,将在床上扭动着的费罗米娜扶起来。
费罗米娜还在试图操控局面,腿和手臂对她来说都是重要的、战斗用的器官,她不能失去它们。但是她的平衡感好像也正陷于自我混乱的境地,刚被扶起,她就一用力从床上滚了下去。
连痛感都很迟钝。
像是被裹满泡沫后砸在地上的感觉,一开始只有触感和酸麻,几秒之后,才有痛楚慢吞吞地爬上来。
费罗米娜拼命抑制住内心深处的慌张,自己无法控制自己是最可怕的一种事……痛觉是保持清醒最重要的感觉,不懂得痛的人是无法保护同伴的……
但越慌乱越容易出错,幸好她还拥有自己完整的心。费罗米娜命令自己保持冷静,这可能多少起了一些作用……使用手臂好像没有之前那么费力了,她用手肘将自己从地上撑起来,然后吃力地喘息。
她转动眼球,盯着自己贴在地面上的手。
肤色、手指的长度、皮肤的纹路都很熟悉,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心中那股怪异却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好像有什么地方非常的、非常的不对劲……
突然,她僵硬了。
因为有成百上千的扑克牌在日以继夜的打扫,奥斯维德城堡六层楼没有一个角落会有灰尘,包括地板……这里的地板永远光洁得如同镜子一般,能够将人的脸清晰地映照出来。
大滴大滴的汗水砸在地上。
地面映照着她的样子。
费罗米娜这才注意到从她肩膀上落下来的是一条不夹一丝杂色的栗色长辫,她身上穿的不是熟悉的铠甲,而是她几乎从来不会穿的属于少女的裙衫。
而地板上映着的,分明是梅丽普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