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得跟个娃娃似的,龙三抱着她轻轻的哄。一边转头以眼神问史玉郎,史玉郎答道:“确实无性命之忧,不过药还是得服,不然毒根清不干净。外伤伤口虽大,但血止住了,龙夫人身体康健,无甚大碍的。”
“谁说没大碍的?”凤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往龙三袖子上抹:“那我怎么全身都疼,又流血又吐血,还不能吃饭!龙三,你心不心疼?”
“心疼,心疼。”龙三连声应:“你身子难受就别哭了,哭了更不舒服了。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会处理的,别哭,别哭。”龙三替她抹着泪。
其他三人在一旁看得有些傻眼,明明血流了一地的时候凤宁哼都没哼,中了毒她也尚有精神骂人,这会龙三回来了,她倒是一下成了弱女子了,哭成这样,跟刚才完全判若两人。
钟声抖了抖,试图抖掉一身的鸡皮疙瘩,他看铺在地上油纸里的烧饼和牛肉、烧鸡,赶紧拿了一些出去吃,出去前很自然地跟龙三打招呼:“大哥,我出去吃点东西啊。”
凤宁一听,抱着龙三哇哇哭:“你看,人家饿肚子,钟声还故意气我。”
“我没有,我没有。我确实是要出去吃东西,不是故意气嫂子。”钟声一边解释一边撤退,他听见凤宁又对龙三道:“我给你做的新衣裳还被那些人弄坏了……”钟声耳根子红通通,跑出老远。
凤卓君与史玉郎也出去了,凤卓君听着龙三仔细问着凤宁哪里疼,又安慰衣裳可以重做,答应再陪凤宁一起去选衣料子,又说等她身体好了,一定让她大吃好几顿。两个人说了不少话,却一句都没有提地图和印章好不好。
凤卓君在心里叹气,退得远远的。他觉得自己真的有些傻,他这些年执着的,究竟是什么?
他们拐弯抹角查了这么多年,却抵不过凤宁的一场痛快道破,他这个做父亲的,找不到女儿童年时的fù_nǚ亲昵,却在羡慕女婿能够得到女儿的撒娇。
是啊,他疏忽了多年的女儿,如今只会对他说:莫担心,不疼。可却很自然的对着女婿哭鼻子掉眼泪。
他这个做父亲的,究竟都做了什么?
龙三的到来很快让大伙儿都安了心,他拜托钟声和史玉郎去搜寻查找那些刺客的踪迹,然后又不知从哪变出的朋友,送来了马车和食物、药品,然后龙三带着凤宁fù_nǚ去了城外另一处宅子暂避。
凤宁有夫万事足,之前强撑的精神在哭闹撒娇了一场之后就没有了,喝了药便晕晕沉沉睡过去。到了宅子,龙三把她抱到chuang|上,她有些转醒的迹象,龙三忙轻声哄:“安全了,安心睡吧。”
凤宁皱着眉心迷迷糊糊的嘟囔:“我饿。”
“睡吧,睡着了便不饿了。”龙三轻轻吻她的眉心哄着。
凤宁眼睛都睁不开,说梦话一般的应:“师父骗人,睡着了还是会饿的。”
龙三一僵,盯了凤宁半晌,见她再不说话,又睡沉过去了,终是暗叹一声,退出了房间。
院子里,凤卓君一直等着,见龙三出来忙问:“凤凤如何了?”
“她无碍。”龙三沉着脸,与屋内的温柔体贴俨然变了个人。凤卓君看着他冷凛的表情心中一跳,听得龙三冷声道:“她差一点就没命了。”
凤卓君不知该怎么接话,他呆了一呆,道:“这世上确有不少人财迷心窍。”
“劫财不怕,怕只怕夺命。”龙三踏前一步,逼近凤卓君:“这次我明明安排的妥当,人人都以为我们绕去了西平县,那些想夺宝的人都追过去了,所以我才安心让你和凤儿在那宅子里等我。”
凤卓君在这次旅程之前见到龙三的次数并不多,但每一次他都是温煦和气的,就算心里极不痛快也都不曾外露。现如今这般狠厉的表情和语气是凤卓君第一次见到,他心里着实一惊,结结巴巴的道:“你,你这是,是何意思?”
龙三没说话,只盯着他看。
凤卓君退了两步,又道:“难不成你以为是我|干的?我既答应了与你们一道去找那宝物,断不会在半途再动什么手脚,何况凤凤是我女儿,我又怎会对她不利?”
“你把我们的行踪告诉过谁?”
“我能告诉谁?这一路所有事情都是你在打点,我谁也不认识。你自己说哪一件不是照你的安排办的?我除了写写家信报平安,便只跟凤凤呆在一块。”凤卓君被龙三明显的怀疑态度激怒了,语气硬了起来。
龙三听罢,没言语,又盯着他半晌后转身走了。
凤卓君一呆,好一会回过神来,心里有些忐忑,他真的谁也没告诉,只除了写家信给乔俐。
想了想,凤卓君有些不安了,难不成他的信被人半路劫了?所以算起来还真是他泄的密?是他害了凤凤吗?
这一日很快过去,凤卓君坐立不安。龙三与凤宁的房门紧闭,他也不好去敲门打扰,于是只得一个人胡思乱想。
这些刺客所为何来?是为夺宝还是凤凤之前惹出的恩怨?他不傻,他隐隐察觉到这些人针对的是凤凤。可是凤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娘家便是龙家,她能招惹什么麻烦?
难道是龙家招的祸连累了凤凤?再有,凤凤那一身武艺又是从何而来?她一向对习武没什么天赋,他从小教导也不过让她习得些防身功夫,但今日里对敌之时,凤凤的表现却能当得上武林高手之流了,难道她离家这些年,有过什么奇遇?可这些年她不是一直在龙家吗?
凤卓君百思不得其解,除了叹气仍是叹气。
入夜,钟声和史玉郎回来了,还有几位龙三找来的帮手。大家聚在一屋子里商讨,却没叫上凤卓君。这让凤卓君有着被排斥孤立的不痛快。他想了想,去找了凤宁。
凤宁睡了半日,醒是醒了,可精神并不好,因为失血的关系,脸色惨白。可她见了凤卓君还是笑着打招呼,一句抱怨受伤的话都没有。这让凤卓君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他拉了椅子,坐在凤宁的chuang边,陪了她一会。心里头的那些疑问压着,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想了又想,觉得其实就算那些疑问问了出口,凤凤失了记忆,怕也不能回答他吧。
凤卓君犹豫又犹豫,倒是凤宁出言安慰:“爹,你莫担心,我们一定会找到爷爷们的宝物的,到时真|相大白,解了心结,我们两家人定能和和乐乐的。”
凤卓君苦笑,他在女儿心里果然是重视宝物多一些的吗?他应着:“你要快点好起来,爹才能安心。”
凤宁嘻嘻笑,眼珠子转了转,忽地压低声音说道:“我有个法子能够快些好,爹你要帮我。”
凤卓君好奇了,也压低声音,问:“什么法子?”
“爹,你去帮我偷些好吃的来吧,我一吃饱了,病就好得快。”
凤卓君一愣:“不是说得禁食服药,毒才去得干净?”
凤宁嘟了嘴撒娇:“爹,你不知道,我不能挨饿的,我一饿就生病,一生病这毒就解不干净了。那什么,治病救人不能照搬书本的不是?还得照着病人的实际状况来吧。”她拉着凤卓君的袖子晃啊晃:“爹啊,你疼我的对不对,我饿着肚子好难受。”
凤卓君为难了:“要不,我去问问那史大夫,看看能给你吃些什么?”
凤宁哀嚎一声,用被子蒙着头,嗡声嗡气地道:“你若是去问他,我便什么都吃不上了。爹,你好狠的心。”
“啊?”凤卓君讶然,明明是大夫有交代,怎么是他好狠的心了?
凤宁把脑袋探出来,可怜兮兮地道:“爹啊,你想想,我这会子身上哪都痛,已经很可怜了,可是还得饿肚子,这要多惨有多惨。我刚受伤那阵还挺精神的不是,那是我还没饿,现在饿了,觉得甚是虚弱,快不行了。”
凤卓君听着当真是心疼,为难又挣扎,终是咬咬牙道:“那我去给你找些吃的,你只能吃一点啊。”
凤宁眼一亮,用力点头。凤卓君被她的表情逗得一笑,摸|摸她的头,抬脚往外走,刚走两步又被叫住,他回头一看,凤宁把手指竖在唇上,一付做贼的表情:“爹,悄悄的,要保密。”
凤卓君失笑,点点头走了,刚走到门边又听得凤宁唤:“爹,一定要成功啊,女儿就指望你了。”
这回凤卓君真忍不住笑了,他像是个被托付了重任的英雄,潜进了小院里的厨房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