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氏当晚就在霍家住下了,她拖儿带女来拜托了,霍修第二天就治了水酒请李勋过来劝和。
半月不见,李勋喝着小酒,颇有意气风发的样儿:“兄弟,我时运到了!”
霍修诚恳的道:“出趟海,一艘船总得万把两银子周转,不然投的那么点银子不是听个响声!”
李家就李勋一个儿子,此时李家老父老母业已去世,倒是无人能规劝他,霍修估着,李家的家底,铺子宅子田地家伙舍儿,倾家荡产了算不到三千两。三千两很多,出趟海就不够看,置办货物,雇佣伙计,账面上流动的资金,还有一笔很大的开销,得雇佣一群护船的打手!
越国巴掌大的地方,三分之一的国土临海,不可能放着茫茫大海不用。别看越国小,越国的远洋航运比盛唐的时候还要发达,往北可以横穿渤海,环绕新罗,扶桑两国,往南可以沿着海域到达东大食海,就是横穿了马六甲海峡到达了阿拉伯半岛。当然这已经是极限了且非豪商巨贾和朝廷联手合作不可。那样顶级的商业活动,不是万两银子的事,也不是小小商人可以参股的。
出海行商,可以说是这世界上最赚钱的买卖,比卖私盐还有赚头,货物运过去赚一笔,运回来赚一笔,一旦在海上平安一个来回,就是数倍之利。不过高回报就意味着高风险,卖私盐是杀头的买卖,被朝廷砍了头若家里有人,还能去收个尸,在海上或是遇到恶劣的天气船毁人亡,或是遇到半路劫货的海盗,就只能喂鲨鱼了。
霍修是担心着,李勋这样撒尽了家底,也捞不到一条小鱼。这是极有可能的,他钱少,能雇佣的船只就小,一个风浪就卷走了;他钱少,能顾用护船的人就少,海盗们专挑这样的小船杀人越货,所以不是气魄的问题,赚大钱的机遇不会对着一群无钱无势的人敞开,最多打个工而已。
无钱无势,那等赚大钱的游戏玩不过来!
一万两银子,是出海这个游戏,最低的成本了。
“你怎知道,我手上没有万把两银子。我现在不但有钱,还有人!”李勋是知道他妻子在隔壁屋里听,故意大声了道:“你当我这些年是游手好闲,一点正事儿也不干?我着实结识了几个生死兄弟,歃血为盟,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人,这就有钱有人了!”
“哦?”霍修实在好奇上了。这是把身家和性命交出去的事,一般人真没有这个号召力,霍修自问没有,他也做不了这么泼出去的事儿!
李勋细细的和霍修道来:“就我那个小姑夫,苏延宗,他拿大头出了五千两,他那弱鸡的样儿,只出钱不出力。原来县衙里有个叫徐厉的衙役你还记得不,他能出两千两,所以剩下的我得凑上。主要是我们三人出钱,我和徐厉跟船,我们也不去远了,就到魏国,贩些茶叶丝绸过去,再他们那儿有的,我们这个没有的,贩些过来……”李勋又说了一串人名儿,有霍修知道的,有霍修不知道的,这些就是护船的人了,“都到了这份上了,背水一战,我就是变卖家产,也把剩下的钱凑上,若有不够的,我借也要借来……”
隔壁屋的钱氏听到此节,终于崩溃的扑了出来道:“你个混账,你倒腾完家底不算,你还要去借银子!你要败了时,我们娘三儿怎么办?你个杀千刀的……”
若李勋真的借了钱,到了期限没钱还债,钱氏mǔ_zǐ三人是会被变卖抵债的,这在时下的社会是合法的。其实李勋变卖了家产,在没有任何财产的抵押下还能把钱借到,很可能就是把妻儿抵押出去了。所以也别怪钱氏崩溃了。
钱氏浑然疯状,对着李勋又哭又骂,又抓又打。
钱氏在外人面前这幅样子,却是下了李勋面子的,李勋本来对妻儿还有些羞愧,此刻也动了气的回骂道:“就是你这个婆娘扯老子的后腿,老子一辈子挣不到大钱。”
钱氏气个倒仰道:“我怎么扯你后腿了,这些年你铺子上的事不管,以前有公爹,现在还不是我看着一点。你不管事也罢了,成天的拿着钱招待一群狐朋狗友,家里没了钱你还拿我的嫁妆……”
这样说起来,有些丑话就难听了,张氏连忙劝着道:“钱姐姐,什么嫁妆不嫁妆的,都是一家子的钱。”
李勋已经受不住钱氏这些嫌弃他的丑话了,拧上了道:“你既然嫌我这些年游手好闲的,我办件正事你为什么不答应!都说夫妻一体,我都把命舍出去了,你该陪着,才是做夫妻的样儿!”
李勋这句话,是把妻儿抵押出去的话明说了。
钱氏登时半晕在张氏怀里,张氏抱不住,霍悠然帮忙托着,她和霍忻然也从头到尾听着,只他们晚辈,不好随便插嘴长辈之间的谈话,所以一直没有吱声。
钱氏泪如雨下,道:“我和你是夫妻,我陪着就陪着,但你不能把儿子和女儿也卖了!”
李勋背对着钱氏,沉声道:“我已经答应了那些兄弟,我把钱凑上。这出了海,手上多两银子,就多一点回来的希望,我富贵了,你们也跟着我享福!”
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确实有这等人!
说完,李勋绝然的出去了。
霍修追了出去,两人就在门口道:“你还差多少银子!”
“总之,还要再筹措五百两银子,才像个出海的样子。”李勋忽然苦笑道:“不过我这儿是个无底洞,多少两银子都吃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