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变了脸色。
单氏算是超常发挥了,把华川郡主等人哄得高高兴兴的,霍忻然一桶冰水,把这兴头浇灭了。
国主和郡主是什么关系?他们是兄妹,是一家子,在妹妹面前说哥哥的坏话,胆够大!
霍三姐扑通一声跪下道:“殿下,奴婢的弟弟一向鲁莽。在老家的时候,就莽莽撞撞闯过不少祸的,还请殿下恕罪!”
霍忻然从小到现在都很安分,霍三姐那么贬损他,是为了让华川郡主息怒,不过某些背离的论断,是过不了良心的。这回霍悠然出头道:“国主继位三年,第一年就办了选秀,第二年撩湖的工作长年分摊在十县百姓身上,今年更是不顾春耕播种的农时,要百姓修建九座九层佛塔。这三年我们霍家顶得住,很多人家是顶不住的,比如我大姐夫家里。我大姐夫陈家也有五十亩田,以前他家的男人们会进山砍了柴挑到城里卖,又挣一笔家用,也是能温饱的。去年就少有空了,好不容易大雪封湖得了空,陈伯伯带着儿子们进山砍一次柴,不小心踩中了猎户的陷阱被夹断了腿。腿伤养到今年春天,朝廷又征他去修建佛塔,陈伯伯的脚伤还没有好全,勉强去了,在抬木头的时候一个用力,崩断了脚筋从半空中摔下来。腿伤从去年冬天养到今年夏天,掏空了家底,腿脚还是坏了。”
霍悠然口称的陈伯伯就是陈大鹏。陈银知道他爹在那处修建佛塔,推了车去那儿买吃食,陈大鹏摔下来的时候,还是陈银及时送他就医,不然陈大鹏就没命了。但是像陈大鹏这样,在服役的时候负了伤,朝廷没给一文抚恤,都是自家拿钱治伤。整个陈家都因为这件事拖穷了。
“是很不幸!”华川郡主缓了缓脸色,但这句话说得有些敷衍。陈大鹏这种算意外,最初也是他砍柴时候的疏忽。
“陈家早年条件是好的,还有很多人家,条件在陈家之下。”如果这个例子不恰当,霍悠然可以举出更多的例子:“以前朝廷征役,都是百姓出力,朝廷管饭,从国主继位开始,百姓就得既出力,又自个儿解决吃饭。要么自己带饭,要么自己带钱,夏天吃馊饭,冬天吃冷食,那是不能吃的,一个吃不好就害一场大病,干着苦活儿累活儿还没有好好的一顿饭吃,所以很多人是迫不得已,拿出自己的血汗钱买饭吃。贫寒百姓本来就没有几个余钱,吃着也吃穷了。”
霍悠然看见的是这些人,所以最有话语权了,不过华川郡主嗤笑一声,道:“你们这一年可是在这里头挣钱了!”
商贾之行总是被轻看。霍悠然说着血汗钱,她家挣的就是别人的血汗钱。
“重役之下,百姓实在是苦了。赋税和徭役,就像蜡烛的两头一样,百姓们服役去了,就不能精心伺候庄稼,等庄稼收获的时候,粮食就打的少了,粮食少了交不够赋税,就得向官府打欠条,欠条多了无力偿还,就会被迫变卖土地。朝廷现在省去一口饭钱,日益演变,将来会酿成大祸的。”霍忻然比霍悠然又魄力,又有底气:“这钱不是留到我家,也是留在别家,不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们赚的也是辛苦钱。但如果朝廷愿意废了这条法令,我们也能舍了这条财路,另找财路。”
霍忻然炯炯眼神,不带一丝夸诈,华川郡主道:“倒是有份忧国忧民的情怀。”
华川郡主说出的这句话,不是夸耀的口气。霍忻然要朝廷废了法令,废了哪条法令?让官府出钱分配粮食?莫谈国事,庶民百姓没有参与政事的资格。所以霍忻然是僭越了,高位者其实不太喜欢‘忧国忧民的’人,那更多的时候,会让他们觉得是在‘指手画脚’,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才是安分守己的良民。
比起霍忻然霍悠然之辈,华川郡主依然高高在上,所以华川郡主这句话,实则在警告霍忻然。
这样的口气让霍忻然寒心,霍悠然几乎激愤的道:“可是百姓日益困顿,活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揭竿而起,到时候殿下也不能安享现在的日子!”
“大胆……”江嫂子呵斥了霍悠然。
霍悠然强压下自己的头。那一刻,霍悠然被权势深深的吸引,霍忻然此生,是该从军的,只有站在高处,才有说话的权利!
华川郡主抬手制治了江嫂子的呵斥,并未追究霍悠然这句冒犯之言,但是华川郡主也没有给出足够的欣赏,居高而道:“国家大事,你们知之甚少,就不是你们可以顾全的。”
“是知道的不多,也够惶惶不安的了。”混迹于市井,在霍悠然对那些权爵有限的认知里,华川郡主已经是少有的大气宽容,所以霍悠然拼着再次冒犯,不吐不快:“朝廷现在,比之先王在位的时候,既不体恤百姓,也不体恤朝臣。据传,去年朝廷给朝臣和宗室的赏赐减少了一半。朝廷不施厚赏,也不行重罚。我爹爹在市井中替人书写状纸,状纸写的多,真正判下来的少。进了衙门就是钱,便是人命官司,都能花钱了事。这还是在王都之下的事。”
单橙儿每一次的招摇,珠光宝气,镶金戴玉,就周世美的那点家底子,区区七品,能供养一个姬妾如此挥霍吗?有这么一个曾经觊觎过父亲,又对母亲心怀嫉妒的女人,或许,她还是毫不留情,可以把外甥女卖掉的女人。霍三姐,从亲戚关系上来说,可是单家的外甥女。有这么一个虚伪又狠毒的女人风光着,对霍悠然来说,就像头顶罩了一块乌云一样不安。
可是周世美巴结上王良,王良又得宠于国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