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过去,又该上学了。美术课老师一来,丝楠就主动把画交给她,女老师有些讶然的打开画卷,眼里浮起赞赏。
“这画太出色了,是我在文桥教书以来,见到的最好的作业。”女老师问丝楠,“我能把它们给别人观赏吗?”
“可以,”丝楠不吝啬的说。
今天早晨威廉才把画交给她,丝楠原本想小琼斯兰很忙,恐怕不会有闲心弄中学生作业,不过小琼斯兰说话还是算数的。
两幅画,一幅画的是纯白的小雏菊,一幅是无垠的小麦田,非常符合老师的要求。“这里黑色的东西是不小心滴上去的颜料吗?”美术老师眼尖的发现麦田画上有一点破坏美感的瑕疵,画的中间靠前的地方,黄灿灿的麦子里杵了个黑东西。
她这么一说,丝楠也才注意到,时间太赶,她还没来记得好好观摩这两幅画,“应该是吧。”丝楠看了半天说,她想谁都有不小心的时候,兴许小琼斯兰一没留神留下的呢。
老师又很表扬了丝楠的画,说学校会好好珍藏,丝楠打哈哈的笑,她有点做贼心虚。
课间,琳达说,“你的画很好看,真的是你画的吗?”
“这很重要么?”丝楠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呵,也是也是,能对付老师的作业就行,”琳达讪讪的走开。丝楠却在身后问她,
“你知道我上周带来的画在哪里吗?”琳达回到座位上,没回答丝楠的问题。
自此,在这所女子贵族学校丝楠没有一个说得上话的人,她成了孤家寡人。
日子平静的过着,冬天悄然不觉的到了。头一天还是暖和的,一夜过去天气就变了,刺骨的东北风透过窗子的缝隙彻夜呼呼的吹,冷得丝楠在床上直打哆嗦,她已经六年没感受过冬日的滋味。
于是这第一个冬天,丝楠终于有了水土不服的表现,她感冒了。
生病的好处多多,丝楠不用上学,小琼斯兰说她学期末直接去考试就行了。她可以呆在豪宅里享受比千金大小姐更惬意的生活。
早上,小琼斯兰会亲自给她送来早餐,牛奶和双层黄油面包,丝楠可以在床上享用。小琼斯兰还让人燃起房间里的壁炉,整间屋子都是暖烘烘的。
和小琼斯兰相处的时间久了,丝楠也慢慢对他对琼斯兰家族有了些许了解。比如琼斯兰家族不仅仅靠土地盈生,他们还拥有南部最大的葡萄酒窖,而且垄断了这边所有的红橡木生意。
最初,小琼斯兰在印度经营丝绸纺织买卖,赚足了原始积累。他在那边建立了一家公司并置得了房地产。没有靠家族,白手起家成了富翁。回国前,他把公司卖给了朋友。丝楠问他舍得吗。
他说,“我的人生里不存在取舍,舍弃了某样必然获得另一样。动荡的殖民地固然可以让人在短时间暴富,却也能激发人无底的**和野心,所以我在自己变得嗜钱如命之前收手了。”凭这些,丝楠就认为小琼斯兰的人品一定是世间少有的。
这天中午,丝楠午觉醒来,正在感冒中,她的脑袋是昏的。坐立了半天才清醒一点。耸耸鼻子,她爬下床,看了看外头的大晴天,想出去晒晒太阳。
穿好衣服,又披了一件斗篷,才慢吞吞的开门走出去。丝楠记得穿过小琼斯兰的房间外的走廊,有一个露天的大阳台,她理所当然的朝那边的走去。
感冒让丝楠的五感变得迟钝,她没听到隐约的谈话声,而这些谈话声在她唐突的出现在阳台后戛然而止。
丝楠面前有三位陌生的来访者,都是女的。她们穿着华丽,一身丝绒、绸缎和毛皮。二位中的两个年轻的戴着这时特别时髦的灰色水獭皮帽,上面插着驼鸟毛,在雅致的头饰边沿下,有一团浓密的卷发,烫得十分精致。那个年长一些的女人,裹着一条装饰着貂皮的贵重丝绒披巾,额前披着假卷发。
她们分别是赫尔托克夫人和两位赫尔托克小姐。赫尔托克夫人是有名的土豪寡妇,藤恩尔最大的饭店就是她的,她死去的丈夫是个小男爵,她们家也算与贵族沾边。
伯恩的话不是说笑,就算他不给弟弟物色对象,也有人会盯上这位钻石王老五,赫尔托克夫人就是其中之一。她的两个女儿都过了十八岁,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一直没寻到合适的人选,毕竟小地方比她们家更富有家庭不多。
小琼斯兰回国的消息没有公布,琼斯兰家族也没举办宴会之类的,但也有不少人听说了。
赫尔托克夫人今天就是特意带两个女儿介绍给小琼斯兰的。当然明面上的表示是叙旧商谈。小琼斯兰岂看不出赫尔托克夫人的用意,却始终耐心以对。两位赫尔托克小姐不时偷瞄他两眼,早就被他的外貌所折服。
丝楠就这样贸然的打破了这个看似和谐的氛围。她呆愣愣的站着,鼻头红红的,三位女士都看着她。
赫尔托克夫人问小琼斯兰,“这是你们家族哪位小姐,以前怎么从来没见过?”
“她也才从殖民地回来,”小琼斯兰模棱两可的说,起身走向丝楠,用手帕擦擦她的鼻子,凉风一吹,鼻水都流出来了,“出来怎么穿这么少。”
“我看外面太阳大,以为天暖和,”丝楠的声音有点沙哑。
小琼斯兰失笑,“冬天这里的太阳和印度支那的可不一样,看起来火热温度还是很低的,”小琼斯兰以为丝楠自小待在殖民地不懂正常的四季,“我让威廉再拿一件衣服过来。”
而赫尔托克夫人和小姐们早在看到小琼斯兰亲昵的为丝楠擦鼻涕时就震惊了。小琼斯兰是何等身份的人,居然屈尊照顾一个丑丫头。赫尔托克二小姐对赫尔托克夫人说,“妈妈,您不是说他没结过婚吗?”
的确,除了对女儿,哪个男人愿意做这样污秽的事情,哪怕是对自己的妻子也不一定这么好吧。
“没听说他结婚,就算结了婚,孩子也不可能这么大了啊,”赫尔托克夫人生疑。
这边,丝楠小声问小琼斯兰,“你是不是在相亲?我是不是坏了你的好事?”丝楠问的认真,小琼斯兰却听得想笑,“我不觉得是好事。”
丝楠自己都没发现她心里的窃喜,她习惯小琼斯兰对自己好,假如哪天小琼斯兰身边多了一个女人,她一定会觉得碍眼,再说她认为没有哪个女人配得上小琼斯兰。
可丝楠嘴巴上不饶人的说,“你是该讨老婆了。”听着像跟小琼斯兰赌气。
小琼斯兰脸上的笑可比刚才面对赫尔托克夫人小姐们时真实得多。
威廉这时把衣服拿过来,小琼斯兰帮丝楠穿好,仔细的系好扣子,“想晒太阳,你就在我旁边坐一会儿。”
丝楠也不客气,竟真的在他边上的位子上坐下。
好好的一场相亲,插进丝楠这个四不像电灯泡怎么也进行不下去了,反正赫尔托克二小姐先起身告辞,接着是赫尔托克大小姐,她问小琼斯兰,丝楠是不是他的女儿。
小琼斯兰说,当然不是,却不谈丝楠到底是何身份。脸色最难看的是赫尔托克夫人。她本来是相当欣赏小琼斯兰的,外表英俊,年轻有为,生活作风也好,身边多的这个女孩就像一团黑垢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因为如果她是小琼斯兰的女儿,那么意味着小琼斯兰十四岁就私自生了孩子,简直耸人听闻。可如果不是,那就更糜乱了。
相亲被打断没什么,但小琼斯兰和女孩匪夷所思的关系经由赫尔托克夫人小姐们的口慢慢往外面散播开去。
那之后没几天,裴尼诗庄园又发生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伯恩最小的女儿苏姗不见了。庄园里所有的佣人嬷嬷园丁农奴全都被下了命令要找到小小姐。家中主事的伯恩和小琼斯兰都不在,两位少爷也不在。怀特管家急的团团转。丝楠听女佣议论,忽然想到自己之前曾见过的小娃娃,立刻循着记忆来到那片雏菊园,冬天一到,花朵都凋谢的差不多,只剩下干枯的枝干,突兀的杵着。
丝楠刚走进去一点就听到呜呜的哭声,扒开一团草丛,果然看见一团圆圆的身子卷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