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田头领着我们来到最后一排冰柜的后面,指着黑暗的角落说,当时他就是在这发现他们的。
陈警官点上手电筒,走过去煞有介事地看,照照地板,又照照天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我看来,他纯是在那装逼,就他那点道行,连我都赶不上。
看罢多时,他走出来对王馆长说“老王啊,说实话,如果真有这码子事你应该提早报案。这叫侮辱尸体罪,懂不别看没有人命在里面,也是犯法。”
王馆长汗都下来了“别价,我的哥哥,我是信任你才把你找来的。这事要捅出去,殡仪馆就得关门。往上说,直属的民政部门就能地震;往下说,全馆上上下下几十号人就得回家喝西北风,也影响社会稳定啊。对不对民不举官不究,我就不说太明白了。“
陈警官嘿嘿笑“看给你吓的。官儿当的越大,胆子就越小。行了,不说了,老师傅,你不是让我们看尸体嘛。”
老田头才不管长官们怎么打哑谜呢,他背着手把我们引到停尸间西侧,这里放着一张黑色的停尸床,上面直挺挺摆着一具尸体,蒙着白被单,怎么看怎么渗人。
老田头走上前,一把拽掉被单,露出下面的死人。
这是个极瘦极瘦的老头,虽然外面裹着厚厚实实的黑色中山装,但是搭眼一看,就感觉比正常人起码能瘦三圈。看那双手就知道了,惨白到毫无血色,瘦骨嶙峋,说句不好听的,跟鸡爪子差不多。
这还不算什么,最恐怖的是老头那张脸。
他的头颅像是撒了气的皮球,整个瘪了下去。长在头上的那张脸,五官也跟着凹了进去,扭曲变形,形成了一种极为诡异的哥特风格。打个不贴切的比方,就像是有人大力抽射,把球灌到老头的脸上,整个给打瘪了。
我本来就有点低烧,身体冷而五脏热,一看这具怪尸体,浑身不得劲,胃里翻腾,想吐又吐不出来。我强忍着不适,紧紧把住彭刚的胳膊。
彭刚他妈反应更是强烈,看到尸体的那一刻就是一声尖叫,声音跟鬼也差不多了,叫得我头皮发麻,汗毛直竖。女人眼皮一翻,整个人软塌塌摔在地上。
陈警官虽也惊骇不已,但不愧是多年老刑名,这场面虽然诡异但还吓不倒他。他反应很快,一把抱住彭刚他妈。彭刚急的上窜下跳,就要背着他妈出去。
陈警官拍拍王馆长“你和小彭把他母亲送到外面休息,一定要照顾好。”他转过脸看我“小刘啊,你能行不要不你也出去休息休息”
我是真想出去,可不行啊,我一走了之,我们这边就没有人做目击见证了。再者,我对这个事也好奇到了极点,特别想知道彭大哥到底想干什么。
老田头接下来的举动,让我对这个人充满了无限的敬畏。别看他吊儿郎当,油嘴滑舌,手底下真他妈有两把刷子。他就这么裸着双手,直接捏着死人的脸说“陈警官,都不用法医,我上手一摸就知道,这老头的头盖骨没有了。”
陈警官嗯了一声“这就是你说的,那位得肺癌的老先生”
“是。车祸的小伙已经火化了。这老头明天火化,现在家属还不知道这件事,要不然能把我们殡仪馆拆了。我们馆长要美容师想办法把这瘪下去的脸撑起来,只要混过明天,烧了就谁也不知道了。”
陈警官走到尸床前,从兜里摸出一根油笔,用油笔尖拨弄老头的脑袋查看,敢情他也嫌晦气。
“好像没有伤口。”他边看边说。
老田头道“是没有。出了这个事之后,我们几个馆里的人都检查过了,尸体脑袋上一点伤口都没有。”
“你们几个人”陈警官看他。
“哦,我,美容师小陈,还有个烧尸的老姜。馆里我们几个人胆子是最大的。”老田头还挺自豪。
“脑后呢”陈警官说。
“都检查过了,没有。”老田头当尸体是麻袋,大大咧咧抱着老头的尸体直接给翻个儿,背朝上脸朝下。
陈警官凑过去,用油笔拨弄死者的脑袋,很仔细地做着检查。我在后面看不清,也走到近前。陈警官看看我,没说什么。老田头倒是呲牙笑“小伙,挺有胆色啊,一般人看见这样怪模怪样的尸体早就吓跑了。”
我是久经沙场练出来的。当日,罗凤的干尸可是活生生在我手里化解成粉,骨灰洒了一身。此时,虽然身上很冷,对尸体也腻歪害怕,但是要一探究竟的好奇心占了上峰。
我在旁边看着,死者头发乱糟糟。在陈警官扒拉下,确实看不到有什么伤口。
陈警官把笔放到一旁,掐着腰,不住喃喃自语“真他妈怪了。还真没有伤口。不行啊,还得找专业的法医来鉴定。”
老田头吓了一跳“我说陈警官,你可千万别。这件事我们馆长交待了,内部消化就得了。你扯这么大,又是警察又是法医的,到时候真有什么大影响,老汉我可担待不起。单位这些人要是因为这个都下了岗,他们能骂死我,你给我留条活路吧。”
陈警官看他,也知道兹事体大,牵扯甚广。真要往下追究,指不定出什么乱子。可是口头上不饶人“不叫也行啊,你总的给我个解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