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过爸爸讲过“凤凰”的故事，在困顿临危受命、设计师亲自做店员，终于走出一番新天地等云云。

她不爱听这样的故事，所有成功的故事都是一致的。

但今日亲自见，似乎又有不同的感触。

她离家出走的第二天，她就在她在游神千里之外的时候，车上的平板电脑突然“叮咚”大叫一声，这是接收到邮件的声音，她确实无心情看邮件，但电脑却开始故障一般并接连地叫。

她取过来一看，哪里是故障，有人每隔一秒就给她发一封信邮件，且信件内容都是一模一样：林楚天的真面目及“凤凰”危机。整个邮件的意思是，林楚天利用尚绿内部几大势力交战、叶佩恒的上游策略又接连失败的同时，看中了尚绿最核心的部分“凤凰”，并意图掌握“凤凰”的主导权。

她下车找了网速更快的地方，她必须确认这封邮件的真实性。她快速浏览这些信件，身体犹如堕入深渊一般，越来越冷。是谁发了这封邮件，这消息又是谁传递的？

这才是真相吗？

这才是林楚天答应和自己演戏的真正意图。作为一个步步为营的商人、猎手，答应和她玩过家家游戏本身就太有问题了。她是个笨蛋，从未深想其中的细节，弯绕。她一边看着邮件，眼泪不知不觉流了出来。她想回到从前，回到大学时候，那时候，没有这么多奉承，没有这么多欺骗。

仿佛是有着牵引，她不由自主地去了严迟歌住着的小区，傻傻地等着，直到被林楚天找到。

当见到林楚天的时候，才知道恨意原来是有重量的，清晰可触的，它足以压垮她，将她击溃并体无完肤。

然后他们狠狠打了一架。她只记得，他向她保证，她要的东西，他都可以给。他会以项目合作的形式，和“尚绿”展开合作，会以振兴“尚绿集团”为目的，而适当插手“凤凰”的事物。

叶茹灵不知道该不不该信……

不是的，到处都有欺骗、虚伪的假象！她再次告诉自己。

思绪还在游荡的时候，她看到林楚天朝着自己走过来，没有动，没有立刻站起来逃跑，只是那样直直地看着他。她再次回到这里，就是为了等他。当林楚天来到了叶茹灵身边，他在才看到她的手上拿着的今天的报纸，经济版头条，黑色的粗体大字写着“尚绿集团并购案流产”，配图照片是叶佩恒，找了一张他低着头的照片，配上这标题显得十分凄凉。报纸上有点点被水渗透过的痕迹。

林楚天走到叶茹灵面前，蹲下来，握着她的手偎在脸庞边。

“我跑来跑去忙了好久，还是没有第一时间给你带回你想吃的凤梨酥。”

“你真的去了？”

“嗯，老师傅不做了，我求了好久。”他向她撒娇并邀功，“刚才杜拓给我打电话了，他已经带着做好的酥饼往这边来了，一会就到。”

“你们，总是把我当做无知小孩，为了配合你们，我只好也把自己当成小孩。”她看着他苦笑，“可我不是小孩，就算是给我凤梨酥，也没有用的。我那时候是不想再看你们为我忙里忙外，骗你们的……”

“……”林楚天喉咙一哽，没有回答。

“林楚天，我爸爸可能是对的，我是叶佩恒的女儿，叶家的女儿。你知道吗，我也曾经幻想过我的婚礼呢，要在树屋上进行，我和我爱的人一起牵着手看朝阳。后来我放弃了，不过，现在，我真的要结婚了。”

“林楚天，我有什么资格可以怪你呢？站在你的角度想，你做的一切换做是其他人也会做，你并没有错。所以请你也原谅我之前的无礼。所以，接下来，我的婚礼，请你一定来参加……”

他安安静静地听她讲，越听越觉得心痛难耐。她是在惩罚他，她在用无所谓的态度，决心将自己的未来交付给别人、听从别人的安排。他无法忍下去，仿佛，下一秒，他就的愤怒会如一倾而泻的山洪一般爆发。

“你想和谁结婚？”

“你知道的，当然，如果他愿意娶的我话……”

林楚天打断叶茹灵：“我们结婚吧。”

叶茹灵一时无法反应，没有回答。

“叶茹灵，我们结婚吧。”林楚天再一次，重重地宣布。

这时叶茹灵想起了一件旧事。

叶茹灵四岁，或者是五岁的时候。他是叶家的小访客，站在后院的木阳台。小小年纪就长得很好看的小帅哥，她打小就是颜控，跑过去黏着他，非要让他背自己，那时候的他也仅是一个比自己大了四岁的小男孩而已。她又是摇头又是晃脑的撒娇，他终究拗不过她，只好蹲下来背她。

她爱吃，又肥又重。他背起来之后，摇摇晃晃走了几步之后，两个人都栽到阳台下面去。她的额头磕破了，划拉了一道好长的血痕。她坐在地上哭得惊天动地，伸手想让他拉自己站起来，却看见他一脸惊恐地一步步往后退——

然后他逃跑了。

这场雨连绵下了几日，终于在十号早上放晴。犹如商场的脸，变化极快，上周的经济版在评论“尚绿集团”时用的是“繁华过尽之后无法回避的颓败”，今天的用词已经换成了“百年经典不朽的魅力，永恒的精彩。”

屁，全世界每天有七十五个物种灭绝，每过一小时，就有生命永远消失不复存在。

永恒本身就不存在。

此时叶茹灵坐在自己工作室附近的咖啡屋，看着自己手机订阅的弹窗新闻——“风胜集团携手尚绿开创新局面”，她的对面，坐着苏奈白。

她“失踪”这几日，手机为了她吃了不少苦，苏奈白说他打了很多电话，叶茹灵在自己的电话里来回找了好几遍，每个角落都翻个遍都没有找到苏奈白的痕迹。她回来上班的第一天，看见苏奈白站在她的工作室门口，眼巴巴地看着路口处，连她走过来都没有察觉。

“苏奈白？你怎么在这里？”

他回头看见是她，一副又惊又喜的模样：“你不是都从那个方向来上班的么……”

“我搬家了。”

她重新回到工作室上班，却没有回家继续住，收拾了日常生活用品，迅速在工作室附近的美嘉花园租了个小公寓，住了进去。每天给妈妈打电话报平安之外，她还没有和爸爸说过话。

当时她寻得这房子并决定住下来的时候，青丝反复问了几遍：“你确定吗？是谁说要当个孝女，每天都和爸爸妈妈一起吃早餐的。”

“我最近想上班勤快点不行吗？”

她住到这边后，林楚天几乎天天来报到，风云无阻，她一次都没有出去见他。看他的车停在路边，等了很久才开走。

就商场战术而言，林楚天的确不失为一位点金神手，上一周死气沉沉一片灰暗的“尚绿”，令爸爸受了那么多的苦还默默忍受咬牙坚持甚至不惜赔上女儿的“尚绿”，在他的几番撩拨之下，风向大变，又重焕生机了。

这天，苏奈白来邀请她参加烟花大会。地点就在离本城不远的园镇，是个海边度假村，这烟花会也是这几年兴起的，在叶茹灵的印象里，烟花盛会这种东西就是炸得漫天都是灰渣子，火药味，数秒烧钱的傻不拉几的人海会。

她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当天傍晚，苏奈白则开车来接她，园镇的这烟花会与别个稍微有点不同，并非震耳欲聋，烟雾弥漫，几款特色又漂亮的烟火，犹如明星一般，在主持人的介绍下轮番登场。

会场周围，是重重叠叠的小吃摊位，流光溢彩，热闹非凡。园镇的特色小吃十分知名。这烟花会也是吃货的天堂。

苏奈白虽从不赘言，但对她确实够了解。

“它们上天之前，它们都穿着同样的外套，只有走到天空中的一瞬间，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呢。一辈子，就这么一次。”

“叶茹灵，你总是心事重重的模样，我怎么样才能帮到你。”

叶茹灵对着苏奈白微微一笑，再次把目光投向天空：“你已经帮我很多很多了。”

苏奈白送叶茹灵回她那小公寓的时候，看到林楚天正站在小区门口。此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也不知道他站在那里等了多久。

他见到叶茹灵从别的男人的车子上下来，愣了一下，什么话也没有说，转头上了车，重重甩上车门，呼隆隆而去，留下两尾灯影及一路灰尘。

两人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叶茹灵暗叹：什么状况，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们三人在演大三俗的狗血连续剧呢。

苏奈白看叶茹灵愣愣看着林楚天离开的方向，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率先打破沉默：“今天你也累了，早点休息。”

“路上小心。”

“下次玫瑰园有画展，朋友送了几张贵宾券，如果你有时间的话，一起吧。”

“嗯。”

告别了苏奈白之后，叶茹灵回了自己的小屋。她这小屋虽不大，但胜在方便。小小的厨房、小小的浴室、小小的客厅和卧房，连家具都是为了配合这屋子而选了比叶家小了好几号的。

她洗过澡之后，她在电脑前接收资料。

她一直有托征信社在寻找叶仲儒的消息，叶仲儒此回的确是下了一番功夫，他为了避开爸爸的追踪，辗转去了很多地方，还换了个名字，现在追踪到的最新的消息是，叶仲儒现在在一个名叫阿利亚的南亚小岛上生活，不过因为他换假名也换得勤快，导致每次消息在真假确认也相对会难一些。按照小跃的调查结果，最近，他名字叫“acing”，中文写作：艾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