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兴是这外孙子没白疼,虽然平日里说话不多,这关键时候还是懂事的很。
难受当然是为了女儿,辛苦了这么多年,眼看好日子来了,女儿却是个没福的,就这么撒手去了。
其他人当然不会就让他这么一直跪着,两个表哥急忙上来把他扶了起来。
这么一大家子当然不能一直站在门口,况且陈老爷子才能站起来走路,一家人不多会儿就进到屋里坐下。
幸亏杨大爷有经验,昨晚就问了沈伯谦他姥爷家的情况。
他跟小妹一晚上没闲着,把沈家以前的旧的稾荐、铺盖都找出来弹干净晾着,再加上现有的,足足够用了。
沈伯谦又把他爷爷以前用过的手炉扒拉出来,一共就三个,放上刘家送来的无烟银丝碳,给两位老人和抱孩子的大表姐取暖用。
尊老爱幼,人之常情嘛。
陈家人祖辈都是土里头刨食儿的,庄户人冬天取暖顶多就拢个火盆儿,烧些劈柴松球之类,少有用碳的。
大姨嫁的马家虽是几代屠户,但也就是个小康水平,偶尔冬天过年时候会买些碳来用,但这种上等的银丝碳却是从来不会买的。
至于说手炉这样精致的东西,他们就更是不会考虑。
现在,陈老爷子和陈老太太拿着手炉,虽然沈伯谦一直说家里只有旧的,让他们先将就着用,但二老眼中还是止不住的满意,连丧女之痛都冲淡了一些。
大表姐马招娣作为陈家出嫁女的第一个孩子,刚出生的时候也着实被疼爱过一阵子。
但农户人家对女孩的重视程度到底有限,这样的待遇也是从来没有的。
拢着手炉,大表姐对这个以前很陌生,有些不敢接近,现在却成了秀才公的表弟很是满意。
“谦儿,你娘走的急,谁也没想到的事儿,你姥姥我们俩一辈子都没想过,还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一天。”
一说起幺女,姥爷、姥姥都忍不住哭了起来。
“姥爷、姥姥,都是我不孝,丢了银子不敢回家,想先挣点钱等出榜,我自己是觉得肯定能中的,就想着等中了再回来让你们高兴高兴,谁想到,谁想到,我娘她.....”
沈伯谦说着也哭了(丫老子招谁惹谁啦,被发配到这么个地方,老天爷你王八蛋!这么多人老子怎么应付的过来.....)。
他这一哭,一屋子人又都劝起他来。
就这样边哭边说,边哭边劝的折腾了一遍又一遍,一直到天大亮的时候,屋子里总算是平静下来。
杨大爷听着屋里渐渐只剩下讲话声后,带着杨风、小妹打了温水给大家洗脸。
洗好脸,一屋子人又重新坐下。
随后,杨大爷三人把早饭摆好,依旧是杂面馍馍、咸菜和白菜萝卜咸面汤。
这对庄户人家已经是不错的早餐,陈老爷子一发话,一屋子都“呼噜呼噜”的吃了起来。
沈伯谦想了想,交代了杨大爷几句,不一会,杨风端着一大碗煮好的鸡蛋进来了。
陈老爷子一看,脸色就不太好了,这太浪费了,一碗有十好几个鸡蛋呢,哪有这么个吃法儿?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不过沈伯谦接过碗放到了老爷子面前,意思是要请他来分,长辈嘛!
看在沈伯谦的面子上,陈老爷子最后也没说什么,一人一个的把鸡蛋分了,连大表姐抱着的表外甥都分了一个。
分着分着,老爷子又高兴起来了。
鸡蛋虽然不常吃,但谁家紧紧都能弄出来这么十几个,难得的是,外孙子特地叫人煮的。
这说明什么?外孙子亲近陈家人呐!到底没有白白疼他这么多年。
还没高兴一会儿呢,陈老爷子心里又担心起来。
沈家这门亲,陈老爷子这么些年过去,就一个不满意的地方,那就是,以前的亲家和女婿太不懂得过日子。
在陈老爷子看来,沈家有三十亩好地,就算是光收租子,除了一家四口的嚼头,每年也都是还是能余下不少的。
但沈家,根本不懂得什么叫持家,原来俩人还好,勉强每年够吃,自从幺女嫁过来之后,沈家收来的地租总是吃到大半年就没了。
这些年,竟是每年还要陈家接济一些。
只是,沈家是在娶了他们陈家女后家里情况才越来越糟的,他也不好说些什么。
幺女的品性他是知道的,心眼儿好,心善,长的也好,这都没话说。
但因为是老小,家里两个姐姐又都是能干的,幺女从小有些娇惯,除了做饭、女工还行,在持家这方面确实差了点儿。
备注:稾荐gǎojiàn用稻草、麦秸编成的垫褥,到我离开家上大学之前,多数时候还是用麦秸编成的这个东西铺床,不过貌似现在很少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