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肖宁睡得很安稳,那些可恶的梦魇没有可恶的打打扰他,让他得以一觉睡到天亮,睁开眼睛的时候封城不在房间里,肖宁想他大概已经走了,正在床上发呆,房门突然被推开,刚刚还在想的人就出现在门口,英俊的脸庞合着外面盛大的阳光,连脸上的微笑都是如此明亮动人,“醒了吗?起来吃早餐。”
肖宁梳洗之后,看见桌上的早餐,立刻就明白这是封城亲的做的,怪不得味道有点熟悉呢。
封城那边已经将老太太安顿在了桌边,又体贴的将盛好的瘦肉粥推到老太太面前,一副谦逊有礼的模样,“曾祖母,这是我煮的瘦肉粥,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老太太自然对这年轻人的手艺赞不绝口,肖宁拿勺子喝了一口,的确很美味。
桌上的几碟小菜也都做得清淡,很适合老人家,肖宁看了封城一眼,眼底有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深情,这个人,本来应该高高在上,却愿意走进厨房为他和他最珍视的人做早餐,这份专注和认真让肖宁吃进嘴里的食物都是浓郁的甜蜜。
封城吃过早饭之后就走了,肖宁将他送到门口,封城回过身来亲了亲他的额头,“有任何事随时要跟我说,不许瞒着我。”
肖宁听话的点头,封城从车里拿出一部八成新的手机递给他,“这是我用过的手机,里面存了我的号码,方便我能随时找到你。”肖宁很自然的接了,如果封城送的一部新的手机,或许他还得考虑要不要接受,所以温柔的人的心思往往细腻又让人无法拒绝,封城临走前,肖宁跟他说了自己要去重庆的决定,封城听了竟没有反对,只是沉吟片刻道:“路上小心,手机随时开着,外面毕竟不比安宁。”
肖宁笑着点头,心里有点惊讶封城这么轻易就答应的态度,转念一想,大概是他昨晚那番话起了作用,封城打算放手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这个认知让肖宁很满意,等封城走了之后,便去火车站买了车票,他这次去重庆除了封城谁都没说,就怕肖羽和曾祖母担心,等肖羽回来之后也只是交待他自己要离家一趟,大概两天后就会回来,无论肖羽怎么追问,也没有说自己究竟要去哪里。
从安宁到重庆坐火车大概需要七个小时,那时候还没有动车这种东西,肖宁提着简单的行李上了火车,很顺利的到达了重庆,他从前也去过重庆好几次,在那里认识了一个专做火锅的名叫夏七的人,十四年后的夏七36岁,虽然腿脚不便,可是炒的火锅底料却是一绝,肖宁就是吃过他做的火锅之后才认识了这个人。
这次他去完全是想碰碰运气,如果运气不错的话,他应该会找到夏七,并把他带回安宁。
夏七跟他说过自己父母早逝,从小跟着姑姑长大,因为没钱所以没读过几天书,过早在社会上摸爬打滚也练就了夏七的一腔义气,肖宁认识他的时候,他已在重庆混得不错,除了身世之外,其他所受的种种磨难皆都闭口不言,肖宁想知道一个人的事就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后来肖宁让白北特意查过夏七,发现夏七所受的苦比他所说的那些还要多得多。
重庆是个山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是相较于十四年后的变化,现在的重庆肖宁几乎没有任何印象,肖宁下了火车之后,便寻着记忆费了点功夫才摸到了夏七的姑姑家。
半山腰的一众平房,肖宁从头走到尾,才看见那个狭窄而乌黑的门板,肖宁敲了两下门,没人来开,他又敲了几下,依旧没人,那门板材质并不好,所以即使隔着,肖宁也能听见里面隐约传出来的女人的哭声。
肖宁突然想到了前世的那份调查报告,关于夏七被他的姑父□□的事,大脑几乎没有任何思考,身体已做出了反应,他先将行李包从外面扔进去,然后顺着门板一侧的石块爬上去,从墙上翻进了院子里,好在那墙并不高,肖宁跳下来的时候只是踉跄一下,并没有崴到脚,院子里很干净,可以想见这屋子有个相当勤快的女主人,肖宁朝大门洞开的正屋跑去,跑到门槛的时候发现地上有血,一个女人就倒在不远处,满脸都是血,嘴里发出呜咽一样的抽泣声。
在另外一个角落的竹凉床上有两个人影,一个人叠在另一个人身上,底下的那个一言不发的反抗,奈何气力不济,身上的衣服已被剥得差不多了,上面的那个则一副志在必得的嚣张,低着头就去咬底下那个人的脖子,一双黝黑的手还在底下那人身上乱摸,肖宁隐约看见夏七眼神里的凶狠和绝望,只觉血液从脚底心冒上来直冲大脑。
眼看上面那人肮脏的手就快要伸到夏七的短裤里面了,肖宁抓起一旁的木板凳死命的往那人头上一砸,对方连哼一声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晕了过去,肖宁将昏过去的中年男人扯到地上,这才看见底下夏七苍白的脸色,夏七的长相偏清秀,一双眼睛尤其漂亮,若不是腿脚不便,也不可能只是个做火锅的师傅,肖宁将他扶抱起来,问道:“你没事吧?”
夏七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望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年,看了半晌,突然笑了,语气毫不客气的说:“你是谁?别人的家事少管。”
“我叫肖宁,从安宁来的。”肖宁让他靠在墙边,不着痕迹的看了看他没有任何生命力的双脚,“我是有事来找你,刚好遇见了。”说完一脚踢在地上已经昏过去的男人身上,声音也变得深沉,“有没有吃亏?”
夏七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似乎这才正眼的打量这个人,五官很平常,一张脸多看两眼会发现格外耐看,身量还行,浑身上下带着一股不符合年龄的内敛,夏七从六岁开始跟着姑姑,姑姑就在一家火锅店里打工,他没事做的时候也会过去帮忙洗菜,店里的客人来来往往的,早已让他学会了如何看人,夏七认真打量的结果是,这孩子将来不简单。
肖宁见他没有回答,便走过去将地上的女人扶起来,又去院子里的井边打了点水进来把她脸上的血擦干净,女人年轻的时候大概也漂亮过,只是经历生活和岁月的双重洗礼,早已花容失色,怪不得那个禽兽姑父会把主意打到夏七身上,那女人头上被东西砸出了一条口子,好在现在血已经止住了,人也跟着清醒了些,一看见凉床上的夏七,眼泪就立刻流了下来,“小七,对不起,姑姑没得用,呜呜。”
夏七扒了扒头发,声音算得上温柔,指了指肖宁,“姑姑,我没事,你先去屋里躺一下,我跟他有点事要说。”
女人点点头,在肖宁的搀扶下进了里屋,等肖宁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夏七立刻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请你去安宁,做我店里的火锅师傅。”肖宁在他对面的凳子上坐下,老实说,在这样一个刚刚发生过事故的现场谈事真不是个好主意,可是肖宁觉得夏七大概不会轻易的跟他走。
果然,夏七听完,嗤笑一声,“谁跟你说我会做火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