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姜维身躯一颤,双手猛地按在琴弦上,眼中满是震惊和奇异之色,半响方才喃喃地道:“良田百顷,不在一亩,但有远志,不在当归!不在当归……”
一瞬间,姜维的思绪回到了三十多年前,也就是他入蜀的第二年。那一年,母亲从千里之外的冀县寄来家书,让他从蜀中寄当归回家,其中含义,不言而明。
归去来兮,胡不归?
忠孝不能两全,一边是故国家乡,一边是当世大贤诸葛武侯的知遇之恩。踌躇良久,姜维含泪给母亲回了一封信,信中只写了四句话:良田百顷,不在一亩,但有远志,不在当归也!
姜维相信母亲能够明白自己的心思。为了百顷良田,自己顾不得一亩(母);孩儿在蜀中唯有远志(药材名),并无当归(药材名)可寄。
那一刻,天水麒麟儿做出了他人生中的一个重大抉择,从此不归。那一年,姜维只有二十七岁。
时至今日,姜维依然还清楚的记得,做出这个抉择的时候,他想起了诸葛武侯出山相助昭烈皇帝的时候,也正好是二十七岁。
或许,冥冥之中早有定数。
只是,让姜维不明白的是,当年写给母亲的这四句话,除了母亲和自己之外,便只有诸葛武侯和他身边的极少数亲卫亲随知道。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母亲和诸葛武侯早已不在人世,当年诸葛武侯身边的亲卫亲随也多数不知所踪,这么多年来自己也从未曾对外人提及,关彝却又是如何得知?
关彝玲珑心思,见姜维神色有异,早已猜到了他心中的疑惑,只是他却不知该如何回答。事实上,他也只是在情急中才冒出了这句话,但这句话具体是什么意思,记忆深处似乎极为清晰,却偏偏又说不上来。
好在姜维虽然心中满腹疑问,但却没有追问下去,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摆了摆手,道:“敬之适才在堂上曾说,若要除掉黄皓这个阉宦,必须要与诸葛瞻联手方能有所为,但敬之知道我与诸葛瞻之关系否?”
“略知一二!”关彝点了点头,看来自己多虑了,姜维话中之意,并非是要找他算账的意思。
“我虽有此心,却只怕诸葛瞻未必肯与我联手!”
“大将军,您这是……”关彝大是诧异,原以为姜维和诸葛瞻的矛盾是水火不容的局面,双方之间有你无我,却哪里想得到姜维竟然有心要与诸葛瞻联手,这倒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如果不是姜维亲口说出来,只怕他是决然不肯相信的。
姜维笑了笑,道:“你是想说,老夫既与诸葛瞻政见不同,却为何又愿意与之联手?”
关彝点了点头,也不否认。
“老夫与诸葛瞻虽然政见不同,却并非仇敌,正如敬之适才在堂上所言,老夫与诸葛瞻之间的分歧,皆是出于公心,并非私怨也!”姜维深吸了一口气,目注关彝,缓缓地道:“这些日子以来,老夫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敬之可知是什么?”
“这个……请大将军明示!”关彝沉吟着,姜维的心思太为跳跃,这个问题还真不好猜。
姜维缓缓站起身来,叹道:“此次魏军三路犯境,虽然已被我军击退,但大小十余次恶战,我军伤亡亦有万余众。如此损失于曹魏而言算不得什么,但于我大汉却是伤筋动骨的大事,没有三五年时间绝难恢复元气。如此损失,让老夫在痛心的同时不得不重新思考,如何避免类似的损失再次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