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琛忙忙碌碌到第二天中午,才把那幅临时加上主要人物的油画完成掉。他总是这样,一有灵感就不顾寝食,不吃不喝也要完成它。
他在德钦住了有半年了,就为了画好梅里雪山。苏琛很幸运,原本只是来旅游,却在第一天变看见了神秘的卡瓦格博峰,那一刻的震撼他到现在还记得。也就是那一刻的冲动,才使得他在这里一住就是半年,就为了画好他心目中圣洁的雪山。
一开始他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完成了一幅梅里雪山白日的胜景。只是效果出来他却是不很满意,天空蓝得要滴出水来,雪山皑皑纯白一片安静伫立在苍茫的天地之间,这样的作品在很多摄影家的作品中都能找到类似的感觉,缺乏了让人眼前一亮的元素。
他丢开画笔,想跟着老乡上山。老乡很朴实,他说雪山有自己的骄傲,它拒绝人类对它的烦扰。就算他们自己上山都要很小心,不敢带着苏琛上山。于是苏琛只能在山脚周围打转,期间还有前来朝圣的藏民带着他走过一段“转山”的路。
转山是朝拜雪神最隆重的仪式,分外转和内转;外转是顺时针方向绕雪山一周,大约需要*天,内转则是绕雪山局部,也需要三五天。转山很辛苦,雪山粗犷冷酷,气候多变,向导告诉苏琛,在每年秋末冬初朝拜者最多的时候,雪山的气候最差,途中的多克拉垭口暴雪弥漫,不少朝圣者就常常因寒冷和疲惫而长眠于此。
藏民们对雪山神的崇拜让苏琛激发了另一种灵感,这次他不要再画冰冷的雪山,白日里干净纯白只能显现出雪山无情的一面,他更想画出这些虔诚地朝圣者心目中能给他们赐福的雪神。
就这样他在德钦又多住了几个月,他描绘着夕阳下笼罩着温暖霞光的雪山之神,山脚下那些渺小却虔诚俯首的藏民。
这天,趁着难得出现在霞光中的卡瓦格博峰,他本来想要再修改一下画作底稿,视线中却突然出现了那一对突兀的同性恋人。那样和谐在雪山脚下忘情拥吻,一瞬间迸发的灵感使得苏琛果断在底稿的空白处补上了这两个人物,瞬间使得整幅画作多了些人世间的温情。
完成画作之后他的精神还很亢奋,匆匆吃过午饭便去了山脚下,他想找到那对给予他灵感的年轻人,也许请他们去看看自己的画作也是不错的。
……
肖涟和沈陌跟着投宿人家的孩子桑吉一起去了雪山脚下。
桑吉很活泼,他在附近的市里上初中,能讲很不错的普通话。午饭过后,父亲打发他出来挖点野菜,晚上他要给家里的客人做个地道的汽锅。肖涟和沈陌便跟了出来。
桑吉扯了把路边的野花,用带出来的水随便冲洗了一下便塞进了嘴里,也分给了肖涟和沈陌一些。
沈陌有些为难地看着手里的野花,“桑吉,这是什么呀?”
“不知道呀!”桑吉欢快地说,“这个我从小就喜欢摘来吃,酸酸甜甜的。”
肖涟扯下一片花瓣试了试,果然挺不错的,就摘了一片塞进沈陌的嘴里,手指没来得及收回被他舔了一下,“有小孩在,收敛一点!”
桑吉告诉他们,梅里在藏语里就是药山的意思,山里的雪神很慷慨,满山都是神药赐给需要的信徒们,红景天、贝母、虫草、草乌、半夏、重楼等等,还有冰川上的雪莲,森林里的松茸。
“那动物呢?”肖涟问这个博闻的小男孩,“山里的动物多吗?”
桑吉很熟稔地掰着指头数,“雪山上有珍宝,河里有金子,峡谷里有金丝猴、马鹿、岩羊、獐子、黑熊、豹子、斑羚……在更深的峡谷里,还藏着巨蟒和野牦牛。”他还补充说那样的峡谷是不能乱蹿的,那里的小猕猴不喜欢人类,只要一看见人,就会扔石子,滚木头,将人撵出峡谷。
梅里雪山除了这些来自大自然的馈赠,在山脚下,还有许多人类留下的痕迹。路上随处可见用石头堆砌而成的玛尼堆,五彩的经幡在上面迎风飘动着,还有些杂乱的小石堆。沈陌上前细看,“桑吉,这些石堆是什么?上面怎么没有经幡?”
“那是朝圣的人为来世建筑的房子,每一块石头上都刻着经文,那些符号都是对神灵说的话。”桑吉拉开了沈陌,不让他接近那些小石堆。
肖涟隐隐觉得那些石堆上有着稀薄的灵气,“这些石堆都有很多年了吗?”
桑吉随手捡了一点草叶塞到嘴里,“我不知道有多少年了。爷爷说这些都是很多很多代人慢慢堆积起来了。”
肖涟收敛了周身的气息,传承已久的文明总会有些特别之处,在别人的地盘还是低调点好,即使他能感受得到那些散落的灵气已经若有似无了。
沈陌捡了一块色彩斑斓的石头,拿给肖涟献宝,趁着桑吉走在前面没看见,在他的涟宝脸上偷了个吻。他这几天越来越幼稚了。
“太慢了,你们快点跟上!”只是一会儿,桑吉就领先他们一大段,回头催促那两个脚步落后身子不健壮的城里人,“你们回家以后要多锻炼,比我大那么多走路却比我慢那么多。”
遭到鄙视的两人哑口无言,只能迎头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