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沈陌开始拉拉杂杂说了一堆，期间在肖涟越来越严肃的目光中中断了好几回。

“所以,你兜了一大圈子就是想说,你继母可能是想撮合她侄女和你。然后你的其他亲人也是乐见其成。而你并没有拒绝。”肖涟总结了沈陌结结巴巴的解释，肯定道。

“不是没有拒绝！”沈陌急了,“她们根本没有明说。我只是感觉到了这个意思。认识你之前没有拒绝是因为那时候不在意，现在我一定会拒绝的！”

刚才肖涟才评价自己是个冷静理智的人,他听懂了沈陌的意思,但架不住他心里不舒坦！他没有抹去自己语气里不爽与指责：“可是你说你没有拒绝你继母的要求！你还是答应会照顾她，照顾一个对你有好感的女孩子,你家里人给你做媒的对象！”

从认识以来,沈陌从没听过肖涟用这么严厉的语气说话,他彻底慌了，又有些害怕，紧紧抓住肖涟的手，“涟宝！涟宝你听我解释！她们根本没有明说，我之前觉得这样我不好自己凑上去拒绝……你别生气，我回去就去跟阿姨说，说我有爱人了！涟宝……”

沉默了一会，肖涟看着焦急地抓着自己的沈陌，看得出他十分紧张，眼里毫不掩饰的慌乱与害怕，眉头皱得很紧，手上抓得很用力，“我不高兴。”

“是我不好！”沈陌急得干脆抱住肖涟，把他紧紧按在怀里，“你打我，骂我都行，只要你别生气！是我没处理好这件事，一开始我就应该跟她们说清楚的……”

“我不高兴。”肖涟的声音发紧，又重复了一遍，“我不高兴，但我没有生气。”

换个时候沈陌也许会高兴，肖涟这是为他吃醋了。他一直觉得两人间的相处虽然融洽，却少了些什么。但是现在的情况只让他心慌，容不得他分出一丝心神来窃喜。沈陌不说话，只是又把肖涟往怀里紧了紧，知道两人之间再没有缝隙，小心翼翼地蹭着肖涟的脸颊，充满了安抚与求饶的意味。

肖涟觉得很矛盾。他一直以来对这段感情是抱着尝试的态度，从来没有去考虑过将来。他一直为自己留有退路，一旦发现沈陌有任何不妥，就要抽身离去。但是渐渐的，不知何时起，稳重的沈陌、无赖的沈陌、温柔的沈陌、霸道的沈陌，真诚的沈陌，甚至被二哥评价为“狗腿”的沈陌，各种各样的沈陌，他一点一点地把这个说爱他的男人装进了心里。而现实如此迅速地把这段感情的阻碍摆在面前，他们一直没有谈过的未来，他发现自己终于还是在意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抱着他的男子，这个人，会是和自己携手一生的人吗？前路那么多阻碍，自己的哥哥们不在意，爷爷奶奶呢？沈陌的父母呢？最重要的是，沈陌呢？

奇迹般的，沈陌觉得自己完全看懂了肖涟心里的疑虑。即使心里还是不安，他还是高兴了。一直表现得淡淡的涟宝，终于还是在意自己的。那些自己在开始时就考虑过无数次的将来，肖涟一直没有提及的将来，终于可以在这一刻摊开来说了。

冬夜里，路过这个公园的行人不多，但是偶尔走过的人都好奇地盯着他俩看。沈陌担心有肖涟的邻居认出来，对肖涟不好，毕竟爷爷奶奶在附近人缘不错，对他们常挂在嘴边的乖孙们也都清楚。羽翼还未丰满的他们，经不起狂风暴雨的侵袭。

稍微松开了他，沈陌揽着肖涟的腰，引着他走向停车场。有些话还是在车里说吧，只有他们两个人就可以。

打开车门，把自己和他一起塞到后座，沈陌重新抱住了他的涟宝，“听我说好吗？”

肖涟点头，他现在急需听听沈陌的想法。

沈陌慢慢地说，每说一点都要停下来看肖涟的反应，直到肖涟或点头、或蹭蹭他的脸，示意他听到了、听懂了，才肯接着往下讲。

他说着初见时的复杂，一边是恨铁不成钢的表弟，一边是姑姑的敌人，姑姑曾经利用沈家的权势赶走的情敌的儿子。

他说着再见时的惊艳，那个在阳光下手捧兰花的少年，瞬间被他刻进心里，再见钟情。

他说着他刚觉醒时的矛盾与回避，说他甚至曾经试着找一个新女朋友来阻断自己对涟宝的念想。

他说着那段让他惶惶不知所措的日子，对自己的沦陷束手无策，无力挽回。

他说就在那次谈判会上，怎样最终抛却了心里的顾虑，直面自己内心的渴望。

他说那些处心积虑制造“偶遇”的日子，他说为每一次的电话打扰努力寻找话题的生涩与雀跃。

他说表白时断腕般的决心，被拒绝时的难过，被承认那一刻的狂喜……

那些他曾经历过的酸甜苦辣咸，那些他的涟宝给他的酸甜苦辣咸……

“我不会和除你之外的人结婚。”沈陌吻住了肖涟些微湿润的眼睛，品尝那滴从他的涟宝眼角溢出的咸涩，顺着鼻梁往下，停留在涟宝的唇上。

“我想象中的每一个未来都有一个你。”

“相信我。”

“没有什么人，没有什么事，会成为我们之间的阻碍。”

“信我。”

“好。”

最终，他还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