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云开下意识道:“不用,你坐着,不是公事。”
不是公事?宋月明想起来上个月卫云开接受过一个采访,她还看过那份报纸,似乎是负责采访的记者就是姓廖,她记得那名字特别好听,叫廖燕吟。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是高跟鞋声,跟在林秘书身后进来,入眼先是穿着打扮,精致时髦,一头长发烫成大卷波浪,衬着凹凸有致的身材显得妖艳妩媚。
廖燕吟微笑着伸出手:“卫先生,不好意思又来打扰你。”
卫云开站起身同她握了握手,又很快分开。
“廖记者请坐,这是我爱人,她姓宋,宋月明。”
廖燕吟这才注意到宋月明就坐在沙发上,微微失神之后,立刻笑着说:“宋女士,你好。”
宋月明点头示意:“廖记者,你好,请坐。”
她轻松自在的就跟在自家地盘一样,廖燕吟笑容一滞,点头说好。
林秘书给廖燕吟端过来一杯茶就退出去了,办公室里坐着他们三个人,廖燕吟坐下来很快恢复从容,先对宋月明说:“久仰宋女士大名,今天终于见到了,真是托了卫总的福。”
宋月明两手一摊:“那不也没等到廖记者来采访我不是?廖记者名字很好听。”
“谢谢。”
廖燕吟说完觉得不妥,眼前这对人的名字更好听,但要再夸一句就显得刻意。
宋月明笑笑,“虚伪”的站起来:“你们是要谈事情吧,我先出去?”
第一次问是对他公事的礼貌和尊重,再问就是问给外人看的,卫云开焉能不明白这道理,趁她还没起身就给人按住了。
“不用,没什么不能说的,我还没问廖记者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廖燕吟愣怔片刻,才说:“是这样的,我们报社接到一个投稿,是讲你的身世的,因为我之前采访过你,主编让我看了这封信,我觉得内容有失偏颇,就先查了下事实情况,发确实是有人故意陷害,就想过来跟你说一声。”
她从手提包里将那封信拿出来递到卫云开手上,卫云开抽出信纸粗略浏览一遍,眉头都没皱一下,看完就递给了宋月明。
信上说的事情只有一点,卫云开忘恩负义,功成名就之后置养父母与不顾,其妻对婆婆不敬不孝,两人是狼心狗肺之徒。
“我去你们村子里调查过才发现事实并不是这样的,你还给村里修了路,根本不像是信里说的那样,怕你被有意中伤,所以来跟你说一声。”
廖燕吟以表功的口吻期期艾艾说完自己的理由,期间看宋月明不以为意的模样,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说不定这宋月明才是跟信里一样的人,她从一个农村丫头走到现在,肯定是不择手段的,那样的累赘肯定想早早摆脱。
卫云开颔首笑道:“多谢廖记者费心。”
廖燕吟也不自觉笑起来。
宋月明看完将信纸放到面前的茶几上,琢磨着这信是谁写的,卫云开的地产公司在这十年间已然成为本省业内老大,就算是恶意中伤,这点事情对他的影响有限,个人人品问题和公司还是有区别的。
她忽然想起什么,看了下信封上的邮戳,都没有出省,就是本地发出来的。
不过,重要的是眼前还得跟廖记者道谢:“这件事真的谢谢廖记者和你们主编,要不是贸然把它发出去,那得好一番解释呢。”
廖燕吟笑容淡了些,矜持的点点头:“卫总人很好,我帮忙做点事情也是应该的,宋女士不必客气。”
“你们认识多久了,就知道他人很好?”说卫云开无奸不商的多得是。
“没多久,宋女士你不要多心,我和卫总就是普通朋友而已,我大学学的建筑,上次采访卫总相谈甚欢,并没有别的意思。”廖燕吟说着撩了一把长长的大波浪,香水味儿扑面而来。
卫云开觉得哪里不大对,但又说不太好,他还没来得及插句话,宋月明就兴味十足的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不过无论如何还是要谢谢廖记者的,回头我也给你们主编写一封感谢信。”
廖燕吟看一眼卫云开,不大在意的说:“宋女士客气了,我都说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应该做的?
宋月明垂下眼睑,舌尖下还藏着一块薄荷糖,让她足够的清醒,这廖记者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欲盖弥彰的不按套路出牌,哪家的路子?难道是故意扰乱她心神的?
卫云开终于寻到个安静的机会,认真的说:“其实这件事多亏我爱人,我当初工作忙,跟家里的关系多是她在维系,我一直觉得她做的很好,如果没有她,这名声可就坐实了,再怎么辩解都没有用。”
不是他不领廖燕吟的人情,报社不敢胡言乱语是有前车之鉴,且不敢轻易开罪他,主编通过廖燕吟来说的意思不过是想卖个人情罢了。
如果当初不是宋月明当断则断,不知道会给现在引来多少麻烦。
廖燕吟的笑容维持不住了,在宋月明笑意盈盈的目光里,又从提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我记得卫总生日就快到了,昨天逛商场的时候看到这对袖扣,我觉得很适合卫总,今天就带来了,还请卫总不要嫌弃。”
卫云开皱眉:“这东西我不能要,我过生日不收礼物。”
这也是事实,每逢过生日,不免想到生母,唯有跟自家人在一起吃顿饭才有意思、值得庆祝。
这下子廖燕吟连笑容都没了。
宋月明则拿起小盒子看了看,竟然是一对玉质袖扣,莹润光泽,价值不低。
“这袖扣太贵重了,你采访他一次都挣不到这么多钱吧?廖记者还是收回去吧,免得让他觉得过意不去,回头得补给你点什么,那就没完没了了。”
甭管廖燕吟是不是智商低,故意在她面前暴露存在感,但这礼物肯定不能收。
再说廖燕吟被这么直截了当的拒绝,径直将小盒子收起来,抬眼看向宋月明,正要说点什么,卫云开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他站起身去接电话。
宋月明微笑着看向她,轻声问:“廖记者想对我说什么?”
廖燕吟昂着脖子,高傲道:“你不用这么防备,男人管的越严,越留不住。”
宋月明挑了挑眉,不怒自威道:“当我的男人全靠自觉,廖记者的道德底线令人惊叹。”
所以方才的表现是故意激怒她吃醋,等着她跟卫云开大吵大闹,来彰显这朵解语花的贴心之处?谁家姑娘这么傻?
廖燕吟面上不为所动,实际上心里有点怕的,她崇拜卫云开能白手起家走到如今的地位,那天采访他们讨论建筑挺和谐的,他们有共同语言,宋月明就是个只知道挣钱的村妇,要不是有利益和孩子,估计早就离婚了,她只是想做卫云开的红颜知己而已。
“宋女士不要随口污蔑人,我什么都没做。”
宋月明摊手:“如果这么说能让你自己的心安理得的话,那我鄙视你。”
“你……”廖燕吟没见过这么直接的女人。
宋月明撑着下巴靠在沙发上好整以暇。
廖燕吟可不敢在这儿大吼大叫,卫云开已经接完电话,直接提着公文包走来:“月明,许大姐说左左的班主任打电话到家里让我们过去一趟,咱们快点走吧。”
“发生什么事了?”宋月明紧张起来,该不会是打架斗殴吧?
卫云开摇头:“没大事,我路上跟你说。”
而后又问还没走的廖燕吟:“廖记者,你还有什么事吗?”
他记得接电话的时候这人要走了来着。
廖燕吟气的脸色绯红,她做了这么多只有一句口头感谢吗?
“你放心,我会跟你们报社主编感谢你的,今年的广告赞助可以再谈,到时候请你们跟宣传部联系。”
廖燕吟听完勉强保持礼貌,提上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宋月明歪着头打量卫云开,对上他狐疑的目光,又若无其事的站起身整理衣服,出门前她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这么不解风情的吗?”
“我只解一个人的就行了。”
“呸。”
二人一起进了电梯,下到五楼进来一个年轻男人,瞧见宋月明眼睛一亮,热情的打声招呼:“宋总,好巧啊,在这里碰见你!”
宋月明点头笑笑:“宁先生,你好。”
姓宁的男人、宁致远站在宋月明面前,殷勤的问:“宋总来这儿看办公室?你们也要搬过来吗?”
“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宁致远顿时露出遗憾神色,他是个娃娃脸,看起来显得人小,看向宋月明的眼神又不掩饰欣赏和惊艳。
电梯里一共就三个人,另一个被忽略的轻咳一声:“月明,这位是?”
宋月明向卫云开靠近一步,挽着他的手对宁致远说:“宁先生,介绍一下,这是我爱人卫云开,云开,这是宁远纸品的总经理宁致远。”
宁致远这才注意到两人的距离很近,确认了卫云开的身份之后满是遗憾的伸过来跟他握手。
他还以为舍得让媳妇儿出来打拼的男人是个怎样的窝囊废,但看卫云开仪表堂堂,就失了那份轻视之心,等出了电梯才想起来,卫云开这名字耳熟得很,不就是龙成地产的那个卫云开吗?
宁致远喃喃一句国骂语气词,他刚才是当着卫云开的面……不会因此给他上涨办公室租金吧?
车上
“左左到底怎么回事?”
卫云开车开的不慢,三言两语给解释清楚:“班主任说他追女生,就是上次给左左写信那个方米儿,现在人家女孩子家长找到学校,告到班主任那儿了,说左左耽误他闺女学习。”
宋月明听的哑口无言,末了,轻声吐槽一句:“这都是什么烂桃花?”
“确实是。”
还一下子来三朵,他们一家子招谁惹谁了?
宋月明忽然想起来今年春天在家种过一株桃树要看桃花,纠结的问:“是不是不该在家里种桃树?”
“回头我送给熊锐吧,他该招一招桃花。”
“可以。”
一路疾驰到学校直奔老师办公室,刚上楼梯,眼前就奔过来一人,是卫越。
“爸妈,你们来了?”
“你怎么在这儿,左左老师是哪个办公室来着?”
卫越脸上有抹担忧,指指中间那个门:“就在那儿,方米儿的爸妈都来了,我在这守着不让他们欺负我哥啊。”
宋月明笑了,卫越的身高比她还猛一点了,还是跟个小孩子似的。
卫云开拍拍他肩膀:“行了,我们先过去,你在这等着,要是有问题我喊你过去帮忙,其他时候别动,知道不?”
“好嘞!”
宋月明从欣慰变成了惊讶:“法治社会,你这是说什么呢?”
可进了办公室发现,还真不能保持理智了,方米儿的爸爸个子很高,一脸凶相,看着像方米儿妈妈的女人长得漂亮,正站在卫铭面前气势汹汹的问:“你学习好就算了,还来祸害我们家米儿,你个破小子,你配吗你?”
宋月明一路设想过各种问题,唯独没有想到这场面,这次她手比脑子反应还快,直接走过来将卫铭拉到自己身边来,用的力气之大,连卫铭都吓了一跳。
“这位同志,你唾沫星子喷到我儿子脸上了!”
方母隋霏定睛一看,瞧见真是宋月明,怒气冲天的问:“还没见过你们这样护短的家长,敢情你们家儿子能随便玩弄别人感情是吧?”
宋月明气极反笑,扬手挥开她直冲自己面门的手指头:“别这么指指点点,我们刚过来,还不了解情况,还都是孩子呢,别一下子给扣这么严重的帽子。”
卫铭的班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文气女人,还是头一次见双方都是气势汹汹的互相指责,只得先拉架:
“两位同志,你们都先静一静,不要这么激动。”
卫云开上前一步将mǔ_zǐ俩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客气道:“王老师,我们是卫铭的父母,有什么情况可以告诉我们,但也请这位家长说话客气点,咱们都是为了解决孩子的事情。”
“对对对。”班主任还真怕来四个混球儿,那就不好办了。
方米儿的父亲方大米倒是沉默着没说话,凶巴巴的点了点头。
卫云开仔细打量过卫铭身上脸上没有伤痕泥渍才说:“方米儿同学呢?既然要了解事情,咱们让俩孩子都到场说说清楚。”
隋霏一听又要炸了:“还让我们米儿过来,她俩眼睛都哭成核桃了,再让她过来哭吗?你们故意羞辱人是吧?”
宋月明上下打量她一番,“方米儿妈妈,你平静一些,事情到底是什么样子我们还不清楚,如果你继续大吼大叫,那咱们还怎么谈下去?”
隋霏张口要说什么,结果被丈夫方大米拉住,以眼神示意她不能再说。
班主任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昨天放学回家隋霏发现方米儿嘴唇上有点红肿,嘴角还有块新鲜的疤痕,她问怎么回事,方米儿说是自己咬的,隋霏觉得不对劲,自己咬怎么才能咬到嘴角?
方米儿长得漂亮,隋霏一直引以为傲,但从上初中开始就严防死守,免得出什么事儿耽误学习,偏偏方米儿学习成绩中等,隋霏又爱给她打扮,防来防去发现闺女跟人亲嘴儿了,那还了得?
隋霏当时没吭声,第二天方米儿去上学,她就在家里翻来覆去的找隋霏的日记本、书柜,而日记中果然写着有关的男生,男孩儿叫卫铭,隋霏听方米儿提过,卫铭在学校有对双胞胎弟弟,开家长会的时候她见过卫铭的母亲,她知道这个女人,手里又有钱,脑补一万遍,闺女被卫铭欺负的场景,到中午的时候忍不住问方米儿嘴上的咬痕是谁弄出来的。
隋霏当初是这么问的:是不是你日记本里的卫铭?
过了一会儿才得到回答:是。
所以还没到下午放学时间,隋霏就坐不住,拉着丈夫跑到学校里来,卫家有钱也不能放任孩子欺负我家闺女!
宋月明听完大致的前因后果,第一反应是看卫铭的嘴巴,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但她对嘴唇亲肿啃破这件事真的没有经验,一时拿不准是不是卫铭做的。
“左左,你跟妈妈说实话,是不是你?”
卫铭抬头,眼睛里带着委屈:“不是我。”
宋月明心里冒出来一个诡异的念头,难道是卫越?也不对,那小子没心没肺的,就算是亲了人小姑娘也不会这么没担当。
隋霏气咻咻的说:“我闺女说是就是!”
“定罪还得讲究个口供一致呢,方米儿妈妈,你不要这么武断好吗?我相信我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