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带着儿子排队买票,陈迹在队伍外面守着两个背包等他们。
车站里空气混浊,盒饭、汗酸还有女人的劣质香水味,但他现在顾不了那么多,半坐在包包上低头打电话。一次一次重拨,那嘟嘟的无人接听的声音令陈迹紧张得都不敢大口呼吸。快接起来吧,秦翊,只是接起来马上挂断也可以啊!
“买好咯。”
杨志扬着手里的票对陈迹说,陈迹也只好认命地将手机塞回口袋。
昨天到杨志家里顺便就吃了饭,杨志翻遍了厨房也只找出一饼紫菜和一头花菜,几乎是哀叹着向陈迹道歉。但陈迹却觉得没什么,他以前过得日子比这还窘迫。杨志手艺完全不行,正在陈迹想要帮忙的时候,杨覃却抢先把杨志推出了厨房:“你去陪客人。”
自己像模像样地搬了板凳,踩在上面拿起了菜刀。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句话真是不错的吧。
看到杨覃熟练的样子,陈迹也就安心坐下来和杨志说话,并且告诉他自己要去云市的事情。杨志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也去吧。”
想了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多几个人坐车还能打发时间,陈迹就爽快地答应了。
他也是在那时候想起要给秦翊打个电话,那家伙做完就跑以后音讯全无。陈迹本来憋着一肚子气想着死都不主动联系他,结果还是灰溜溜地打了电话。
但一直都无人接听。
陈迹火了,这家伙不会设置电话拒接了吧?
气得把电话摔了,拉着杨志一块儿去车站坐车的路上一直在脑子里咒骂秦翊个小没良心的白眼狼,金gāng狼,但想想又不甘心,于是又拿出打爆他手机的气势一路不停地摁着重拨,重拨,重拨!
“嘟嘟嘟——”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sorry,the phone you dialed is not answered,please dial later......”
秦翊......你死吧!
陈迹真想把手机往地上一摔,但想起阿蛮说这破玩意儿当初买的时候要五千块,陈迹又憋着把手机塞回口袋了。
阿笨睡饱了,从行李袋里冒出个毛脑袋来,抖了抖耳朵。陈迹看了看周围,车上的人不是望着窗外发呆,就是睡觉,自顾自的,没人注意到。他摸了摸阿笨的头,又挠了挠它下巴。被伺候得分外舒爽的阿笨呼噜呼噜地哼哼着。
长途大巴开着空调,但空气还是让人很憋闷。陈迹坐在最后的五排座上,杨志抱着儿子坐在边上,已经头靠着头睡得很熟了。看着杨志张着嘴,口水往下滴到了他儿子脸上,陈迹不禁发笑。阳光从窗子外一晃一晃地掠过,那些愤怒又不知不觉就消失了。陈迹忽然又生出一阵怅然若失之感。
曾经带着秦翊飞驰在无人的公路上的日子,变得好远了。开着破破烂烂,马达嗡嗡响的大卡车,也曾像杨志父子一般依偎在一起像两只猫一般打盹。有时开着车,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在荒郊野外过夜也是有的。把车停在路边,两个人睡在车里。夏天晚上虫子多,狭小的车子里弥漫着花露水清凉的冰片薄荷味,被雨水冲刷干净的挡风玻璃成了最好的望远镜,满天繁星,长夜漫漫,却一点也不觉得冷。
那时秦翊还好小,小得能像阿笨一般放进行李箱,全身都软乎乎的。一笑,大眼弯成俩月牙,看着就像满山花开似的,甜丝丝的。一路上逮着人问这问那儿。
“爸爸,为什么虫子会叫?”
“噢,它唱歌儿呢。”
“为什么虫子会唱歌?”
“它高兴。”
“它为什么高兴呢?”
“我哪儿知道,我又不是虫子!”
“为什么爸爸不是虫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