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薇看着耀东那如瓷娃娃般的脸庞,那双乌黑的眸子多像宇文琰小时候。
脑海里浮现幼时的宇文琰,总是那样的招人心疼,不哭不闹,直至到了一岁才开始辩人。而那时,他被叶氏夺走已有半年,早已认不得她,何况她还是那副鬼模样。
辛氏道:“青嬷嬷说得对,只怕叶氏那恶妇又打旁的主意呢。而今你的脸好了,难道你就委屈地活一辈子,让老王爷蒙在鼓里一辈子,让王爷也……”
这些话,她何尝不明白。
传到凌薇的耳里,心头一痛,眼泪扑簌簌地滑落下来。
她抱紧耀东。似发誓一般地道:“她敢伤害我儿子、孙儿,我自与她拼命。”
听她说出,青嬷嬷便知自己猜中了。
辛氏道:“你只说管什么用?你得想法子把老王爷诱到皇城来,你得把真相告诉老王爷。”
凌薇轻叹一声,“卫州那边正忙着修河渠的事,他哪里走得开身。”
辛氏颇是无奈。
厢房里,素妍正与病榻上的女子诊脉。
这个女子瘦得皮包骨头,一张脸白得如雪。全无半分血色,只着灰白色的中衣,半倚在榻上,素妍未说多话,只细细地给她诊脉,“你是产后失调。气血不足。身子太过孱弱,这场风寒怕是不易好,要想康复。得加强营养,好生调理,食物与药物共进,才能管用。”
慧娘如死水般的眸子里,看着素妍时又生起了一份光亮。“早听我娘和凌姨提起你,说你是个极好的女子,咳……咳……”
素妍伸出手来,一把握住慧娘的手,“你是疲劳过甚所致,难道你想早早丢下苦儿。让他与辛姨、凌姨处长大?”
慧娘想到过往点滴,“生有何欢。死又何苦?”
“你真自私!”素妍吐出几字,“你活着的今日,多少作古之人奢求的明天。”
只一句,像一面重锤敲打在慧娘的心上。
她讷讷地瞧着素妍,良久才道:“我是个苦命的女子,不到五岁就被送到父亲结义兄弟家生活。虽然叔叔、婶婶待我极好,可到底是寄人篱下……”
素妍低声问道:“可是威远候府?”
慧娘瞪大眼睛,没想素妍竟一语道破。
素妍道:“我见过韩绍,他待青霞一直不冷不热。在他心里一直都记挂着你,可见他待你是真心的。苦儿长得与韩绍一般模样,让我猜不到都难。”
“我……咳……”
素妍倒了热水给她,“你且放心,我不会将这个秘密讲出去。我只盼你能够振作起来,苦儿那么小,要是没亲娘照顾,你觉得像青霞那样的性子,会善待他么?”
“不!不!不……”慧娘连连反对,“我不会让苦儿回韩家,韩婶婶说过,便是我生下儿子,她也不会让我跟了绍哥哥。”
那是怎样恶毒的话语?
慧娘每每阖上双眸,都能想到威远候夫人说的话。
韩家养大了她,她对威远候夫妇来说,如同女儿一般。
韩家不会接受她这样的媳妇,甚至被威远候夫人指责她不要脸面。
她喜欢韩绍,那样的喜欢,几乎连她的命都可以不要。
可是韩家希望韩绍迎娶青霞郡主。
素妍伸手,“就算这样,为了苦儿,你也要好好活下去。
你若死了,他该怎么办?
没有娘亲的孩子会很可怜的,我会告诉你,他会被青霞刻薄、虐待,会被青霞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就算辛姨待他好,可辛姨到底替代不了你,替代不了你这个亲生母亲。”
慧娘望着素妍,“你以为我是故意拖坏自己的身子么?”
素妍未答。
慧娘摇头,“不是的!我得养活苦儿,只要能养活他,我吃什么苦都可以。皇城发生瘟疫时,我跑出庵堂,给郊外的几户富贵人家浆洗衣裳……”
她伸出手来,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上面还有冻疮的印痕,这是一双带着累累伤痕的手,“苦儿身子太弱,我只想买点肉,给他在庵外做顿肉粥。娘随凌姨离开后,虽给我留了五两银子,可苦儿感染了风寒,吃了十来日的药,我又不能住在庵里,早把钱花光了……”
素妍问:“你都会什么?”
慧娘想了想,“洗衣、做饭,女红……我都会的。”
“既是这样,我交给你几处田庄、铺子打点,你可会?”她粲然笑道:“不让你平白帮忙,收益一成五算是你的工钱,如何?”
慧娘一脸狐疑。
真的要交给她打点?
素妍道:“你若应了,我就交给你,这里有绸缎庄、酒楼、客栈、分茶铺子,你想打点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