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调头进了青竹苑,走近沈氏,沈氏会意,随张双双出了花厅,站在院子里头,张双双小声地把江传良的话说了。
沈氏一惊:“他相中贺小姐了?”
真是稀罕事,让他相看的没瞧上,倒单相中贺小姐了。
沈氏问:“你没与他说,贺小姐今儿只是来吃寿酒的。”
“娘,我已经说了,还说贺小姐两年前就许了人家,可他竟说‘就看上贺小姐’了,瞧着他的样子,似在之前就是相识的,我也不好问啊。”
沈氏这会儿烦心了,想着江传良会和他两个哥哥一样,在母亲选定的三人暗自挑选一个,这回倒好,竟挑了个一早订了亲的。
沈氏道:“先这样罢!回头再细说。”
江传良相亲的事儿就算结了。
正月十一上午,虞氏问沈氏:“传良看中哪位小姐了?”
沈氏想了一阵,“选活泼是岳小姐,选沉稳倒是罗小姐,周小姐虽好,可性子太冷傲了些。”
虞氏不耐烦地道:“我问的是传良。”
张双双低声道:“这话才愁人呢,他竟看上了贺小姐。”
虞氏立时忆起昨儿穿嫩绿衣裙的少女来,模样的确出挑,往人群里一坐,把岳小姐、周小姐都给比下去了,“贺学士这女儿已经许了人家呀,说的还是她母亲娘家的表兄。”
沈氏骂了句“冤孽”,“也不必管他了。我瞧着就在岳小姐和罗小姐里挑一个就成。”
正说着,曹玉娥进了花厅,见罢礼,在一边的贵妃椅上坐下。“祖母、母亲、大嫂,这会子,四爷估计是猜到要给他订亲了,正在睦元堂里吵着、闹着只娶贺小姐呢。”
沈氏听了这话,扭头就出了花厅,往睦元堂跑去。
虞氏到底是过来人,“他这么闹腾是为什么?妍儿早前谁也看不上。就一心想着琰王爷。那是在西北时。同过患难的,有了感情。传良这般闹,莫不是一早就认识了。”
曹玉娥压低嗓门,还没说上两句。素妍领着白芷过来请安了。
都是自家人,曹玉娥也不必避讳,继续道:“听四弟说,还真和祖母说的一样,前年秋天就认识了。”
虞氏想着“前年秋天”,那得多久了。
曹玉娥吐了口气,“大哥和传业兄弟俩去探的口风,说是前年中秋节前,下了一场大雨。贺小姐奉贺太太之命,给他在皇城书院读书的表兄送寒衣去,在书院偏门候了许久,她表兄也没去,一个人就站在偏门里等呀等……”
人的缘份。有时候就是这么古怪。
江传良与一个要好的同窗从偏门溜出书院,一出去就看见秋风秋雨之中,撑着一支花绸油伞,伞上是一枝红梅,几只蝴蝶,伞下站着一个少女,身着一袭素雅干净的衣裳,梳着简单的发式。她的身后,停着一辆马车,又有一个撑着青绸伞的丫头。
待江传良买了零嘴吃食与同窗归来,那个少女还站在偏门口,一脸切切的期盼。
从皇城书院回城买东西,这一来一回也得不少时间,前年秋天好像特别冷,尤其是下雨的时候,她就像一尊雕塑,撑着伞,抱着包袱一直那样等着。
江传良觉得她真是奇怪,走过去问:“你找谁?”
贺小姐见是一个少年学子,欠了欠身,“我是来送寒衣的,他是云州学子季兰亭。”
江传良看了看马车,又看了看面前的少女,“之前没让偏门的杂役帮你通禀?”
一侧的丫头愤愤不平的道,“都让人通禀三回了。”
江传良道:“他还没出来?”
贺小姐垂下了头。
丫头不安地道,“每次都这样,总说他忙。小姐给他送寒衣,半晌都不出来。要是小姐回马车上等着,一会儿他出来瞧见了,又不高兴,说小姐没有好好等他。”
江传良莫名地挠了挠头,“这都是什么理?让个小姐等他便是好的,他却不肯等人?出来取件寒衣又耽搁不了多少时日。”
丫头还想说什么,贺小姐扭头道:“别说了。一会儿表少爷出来该不高兴。”她欠了欠身,“还请公子帮忙通禀一声,就说我在偏门等着呢。”
江传良道:“哪有这么麻烦,你把东西给我,我回头捎给他就是。”
贺小姐忙道:“不可。”
丫头又道:“我家表少爷性子古怪,但凡是陌生人碰过的东西,他定要洗过一回才肯用。”
江传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的人。
两个年轻姑娘,一直站在风雨里等,虽说秋天的雨不大,可也够冷了,还不能上马车等着,这男的也真是太折腾人了吧?
江传良扭头进了书院,兜了一圈,终于在藏书楼里,寻到了那个叫季兰亭的少年,那是一个长得很英俊的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穿了一袭浅蓝色的袍子,袍子洗得很干净,几乎是一尘不染,眉眼如同女孩儿一般,又带着一股子孱弱的病态,嘴唇略为发白,皮肤白皙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