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邰天明的随从走进来,提醒道:“董事长,时间差不多了,您看……”
邰天明原本跟李睿聊的十分投机,他感觉到自己的很多想法和李睿所说的观点都一致,而且李睿的观点比他的想法更有前瞻性和说服力,一时忘了时间。直到随从进来提醒这才想起来,抬腕看了看时间,一不小心都过去了一个半小时了。
他连忙站起来,不无遗憾道:“李书记,实在是抱歉,明天一早我就要回台湾,今天必须要赶回去。哎呀,今天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下次有机会我一定再找你好好聊聊。”
李睿也站起来,笑着道:“但愿以后有这个机会。”
邰天明一怔,紧接着马上哈哈大笑,同样一语双关道:“有机会,我想一定会有机会的。”
送走了邰天明一行,马文杰却出人意料的留了下来,这倒令于顺根和杨超十分高兴,虽说邰天明的态度不明,但马文杰能留下来说明他对这个水泥厂的项目还是相当有兴趣的。只有李睿知道这是马文杰不想自己在两位县领导面前太多难堪。
马文杰毕竟在官场混过**年,而且下海前又是副处级干部,熟知官场的套路,在晚上的欢迎宴会上跟于顺根、杨超聊的十分投机,同样他们二人对官员出身的这位马总也非常有好感,大家推杯换盏,好不热闹,结束的时候于顺根和杨超都已经有些醉意。
当晚马文杰就在青山泉镇的天宝大酒店入住,送走了于书记和杨县长,李睿陪着他一起来到了房间。
“呵,还是套房,安排的不错啊,李书记。谢谢你喽。”走进房间,马文杰打量了一番笑着道。
“你现在可是我们青山泉镇的大客户,于书记专门指示一定要招待好你。”李睿笑道。接着又感激道:“文杰大哥,谢谢你。”
马文杰摆了摆手。“谢什么谢,原本这事就是我办的有些不地道。不过后来我看你跟邰天明聊的很投机嘛!他这个人是出了名的守时,没想到和你坐在一起聊天居然忘了时间,这我可是从来没见过。怎么样?说服了他没有?”
李睿摇了摇头,“我只是跟他分析了一些情况,最后还得他自己决定。”
“能把他说的决心动摇,这已经很不简单了。”说着马文杰仔细打量了一番他。“这次回来我真是没想到啊,原来那个调皮捣蛋的小屁孩,如今不但成为这里党委书记,而且还这么能说会道。晚上没事吧。在我这儿喝点茶。”
“行啊!”李睿笑呵呵地答应道,看见马文杰走到吧台边准备泡茶,道:“别忙活了,客房里都是那种袋泡茶,我让下面沏两杯好茶上来。”
“哎呦。我差点忘了,你现在可是这里的土皇帝。”马文杰笑着道。
李睿用房间里的电话给下面总台打了个电话,很快就有服务员送上来两杯茶,还有一盒茶叶。马文杰拿起茶杯闻了闻,赞道:“不错。上好的明前龙井,好茶啊!”
李睿看了他一眼笑道:“文杰大哥,我看你的酒量不错,刚才吃饭的时候少说也喝了七八两吧,看上去象没事人一样。”
“都是老毛子的伏特加锻炼出来的。”
李睿上辈子也没少听马文杰跟他吹嘘在俄罗斯的风流韵事,笑着道:“听说俄罗斯的酒吧很有特色,看来文杰大哥在那边没少出去混吧?”
“也就那么回事,原本我也以为俄罗斯的美女挺多的,怎么着也能享点艳福什么的,但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我告诉你,这种美女只能远看不能近观,不但皮肤粗糙,而且汗毛还长,一个个满身都是金茂,要是碰上个汗毛没刮干净的,摸上去还扎手……”
“哈哈哈……”李睿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你还真别不信,这茶杯该是什么盖子就得是什么盖子,要不然就不配,不能盖严实,弄不好盖子还得掉杯子里去。”说着,马文杰看了看李睿,不无遗憾道:“还有人家也喜欢小白脸,喜欢年轻力壮的,象我这样早就不吃香了。”
“呵呵呵……文杰大哥,你可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道有多少人还就是想着啥时候能尝尝金毛妞的味道,但连根毛都挨不上。所以说这人啊,就应了红楼梦中的《好了歌》。”
“哎呦,还真看不出来,你还知道红楼梦中《好了歌》?”马文杰顿时坐直了身体,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小看人了不是,我告诉你我十岁就看过红楼梦了。”
“也对,我差点忘了,你是李院长的外孙,家学渊源啊!”马文杰一拍脑袋道。
“听上去,你好象对红楼梦挺有研究的?”李睿笑着问道。
“也不叫研究,就是有些心得体会罢了,这几年在俄罗斯,晚上没事干,也就只能读读从国内带过去的几本书。看来看去还是觉得红楼梦写的最好,也难怪有人把它奉为古典文学的精品,还有人专门成立了什么红学会。”马文杰道。
说着他又哼哼着红楼梦中的《好了歌》,“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娇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哼完,叹了口气道:“说到底这人在世上就一个字:贪!这是谁也无法克服的顽疾,有了人就有这个字,《三字经》说,人本初性本善,反过来说,人本初,性本贪也同样成立。做人呢其实就是为了身上的两件东西。”
李睿上辈子经常能从他的嘴里听到一些歪理。不过说起红楼梦今天还是头一遭,顿时感兴趣道:“哪两件东西?”
马文杰摇头晃脑道:“两个面,一个上面一个下面。上面是人的基本享受,下面也是人的基本享受。所谓‘饱暖思yín欲’古人总结得最精辟。其实说到红楼梦,我最喜欢的是呆霸王薛蟠的生活观,任性而为,雅俗共赏。”
“哈哈哈……”说起薛蟠,李睿忍不住好笑,这呆子居然会被他欣赏?
“嘿嘿,我知道你不屑薛蟠。读过红楼梦的人又有几个屑他了?薛蟠是最忠实生活原性的,至情至性,你信不信?就连他做的诗也充分表达了自己的这种原真。”
“呵呵,是吗?说来听听。”
马文杰知道李睿不信。摇头叹息道:“古人说‘言为心声’,可是,几千年来有几个人能做到?我们国家自古假道学就居多,包括现在那些牛皮哄哄研究红学的大师,一个个哪里是在研究。简直是意yín!你想想薛蟠在冯紫英府上与宝玉、芸儿、蒋玉函喝酒时尽兴作的两首诗?虽然只有六句,但句句精品,尤其是前一首,可谓是字字珠玑,尽人皆知!唐宋两朝、包括大清。各种诗词不说过亿,几万首总是有的,可流传下来的除李杜、苏东坡之外,真正能被后人记住的有多少?还有,红楼梦里那么多诗词,人们读后又记住了几句?可薛蟠的诗人人读后都会会心一笑,而且记忆深刻。雅俗共赏,夸张与写实,理想与现实相结合得非常好,声情并茂,美不胜收。真的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啊!”
李睿对马文杰还是相当了解的,他虽然是学工科的,但是国文底子却很厚,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当初可是吸引了不少文艺女青年,李睿还曾笑话他,这是他的泡妞神器。闲来无事,正好重温一下上辈子和他在一起吹牛的欢乐时光,带着笑容,翘着二郎腿,听着他口若悬河的吹嘘。
马文杰见李睿感兴趣,说的更加起劲了,“你听听薛蟠做的诗:女儿悲,嫁个男人是乌龟。女儿愁,绣房里窜出个大马猴。女儿喜,洞房花烛朝慵起。女儿乐,一根毛毛往里戳。嘿嘿,你想想,古今中外,哪一首诗有这样通俗易懂,入情入境?”
“单说第一句女儿悲,嫁个男人是乌龟。一风华正茂的妙龄女子,在古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安排下,嫁个男人是乌龟,人世间还有什么比这更不幸的事吗?第二句女儿愁,绣房里窜出个大马猴,更是写尽了天下女子之愁。有很多事是必须经历的,比如爱情就是每个人无法逃避的。对那些怀春少女来讲尤其如此,她们深居秀阁,对自己的未来充满幻想,设计了若干才子佳人幽会后花园的故事情节,两人谈风赏月,你情我愿,情意缠绵,两厢情愿,甘柴烈火。到头来所嫁非人,从此人生就永远堕入黑暗,混混沌沌,愁眉苦脸,垂头丧气,凄凄惨惨戚戚,严重者可能导致精神分裂,心灵扭曲。梦想中的才子有缘无分,婚姻本来就不幸,而且还被迫嫁个马猴一样的丑男人。现在时代在不断的进步,当我们在几百年之后再回头看这首诗的时候,会由衷的对诗人的预见性感到佩服,哪一个女子嫁了这么个老公能不愁呢?不知道是同情可怜还是感叹自己感情命运的不幸,每个女子看到这里都是愁眉苦脸的,薛蟠的诗尽得其中三味。”
“哈哈哈……文杰大哥这样歪解《红楼》,让那些正道听了不气死才怪。”和他聊天还真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情,李睿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