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夜,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当南京的数十所大学里的学生们紧张忙碌着,准备着第二天的游行示威的时候,燕京警察局局长郑少群也同样忙活了起来。自从昨天下午收到调查局转交的情报以后,他派数十名便衣探员,混进各所学校的礼堂,参加学生大会。探员回来报告,说明曰将有[***]示威,除去要求调查无锡惨案之外,他们的请愿书上矛头直指——帝制。
帝制!
那些学生的请愿书中要求实行政治改革,要求皇帝还政于民,要首实施总理大臣由议会直选。
凭借着多年来的直觉和经验,郑少群立即作出了判断,这场风暴凶多吉少。他愈想愈觉得可怕,惊出浑身冷汗。几乎是当天晚上在一得到报告的同时,便急急忙忙赶到警署办公室,艹起电话,亲自向内务部长作汇报。
“喂!我是燕京警察局局长郑少群。我有重要情况向部长报告。什么?吴部长还没上班。您是值班的田秘书?那好,那好,我就向您汇报好了。情况是这样的,今天晚上……”
郑少群把情况汇报完,田秘书向他发出指示。指示非常直接,听着那边的指示,郑少群在电话里高声应答﹕“是!是!我已通知全体警察上岗,密切监视学生行动,加强防范。有什么异常情况,我再报告。好的,再见!”
郑少群放下电话,系上武装带,腰挂指挥刀,大踏步走出办公室,让秘书通知各分局局长开会,在凌晨三点时,警察局的会议结束了。
下关区警察局,一名警官走进院中,他从衣兜里掏出警笛,“嘟嘟嘟”一阵急吹,巡警们听见哨音,纷纷行动起来,中国的警察有半数都是退役jūn_rén,几乎是在哨声响起的第一时间,那些警察便冲出执班室时,昨天在无锡惨案的消息传来之后,各警察局就已经奉命进入24小时值班状况,所有警员、警官都必须于警察局待命。
“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
一百多名警察列队完毕,警官便出命令﹕
“今天南京各大专学校,有几万名学生游行示威。为预防不轨行为发生,大家要保持高度戒备,加强巡逻和警戒。如遇过激分子捣乱,立即抓捕归案。各队警戒范围如下,第一分队,扬子大学一带﹔第二分队,光复大街和使馆区。第三分队……”
“是!”
列队而站的警察齐声回答。
“向左转,出发!”
郑少群一声令下,收到命令后的警察们立即排成三排队伍,走出了大门,开始上街执勤。
此时正值盛夏时分,阳光明媚。光复大道中部西式的国会大厦巍然耸立,庄严雄伟。曰当中午,国会广场上却已人山人海。
横幅南面是参加游行的学生队伍。同学们有的身穿白布长衫,头戴白帆布宽边帽﹔有的身穿黑色制服,手里拿着五颜六色的三角小旗,旗上写着﹕“严惩凶手!”、“彻查真相!”、“实施立宪!”、“总理直选!”、“国会改制”、“废除贵族院”等学生请愿诉求的标语口号。
近中午时分,当游行请愿的队伍不断增加的时候,有十多名巡警在广场外缘来回巡游监视着,如此大规模的请愿游行已经多年未见,这些巡警们只是依如过往的实施着警戒,在他们看来,在学生们的诉求其基本上得到满足的时候,这场请愿活动也就结束了。
至于那些个什么“实施立宪!”、“总理直选!”、“国会改制”、“废除贵族院”之类的“无礼要求”,不过只是学生们一时脑热提出的要求罢了,当不得真,最后还不是像过去一样,陛下稍做出一些表态,随后游行结束,南京恢复正常秩序,至少在过去,就是如此。
中午近十二点,在学生请愿代表向国会代表示递交请愿书的时候,突然,沿着光复大道涌进一股人流,向着国会大厦前奔涌而来。只见庞大的队伍旌旗飘飘,传单飞舞,口号声震天动地。领头的鲁大山和一壮汉,并排高擎“下关码头工人联合会”的巨大横幅,与学生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由数千名工人组成的游行队伍却是显得威武雄壮,在队伍前方,十多名学生和工人举着大旗,在他们后面,数十名学生和工人组成的队伍紧紧跟随着。差不多三四千人组成的游行队伍恰是如那洪流奔腾一般,滚滚而来,这一幕,只让两边的巡警微微一愣。
“码头工人罢工支持学生请愿!”
在工人们的呼喊声中,国会广场里的同学们立即鼓掌欢呼起来,第一次,他们的行动受到民众的支持,这种支持直接化为罢工,而在周围甚至响起民众的呐喊助威声。
“码头工人罢工?”
听着家仆从广场上带来的消息,在郊外私宅中“养命”的杨度只觉得眼前一阵昏黑,两脚直发软。
“皙子,皙子!”
夏寿田边喊边将他扶住,作为老友,他今天之所以上门,就是为了和杨度商量应对之策,那边党内正在为自己的立场争持着,所以,他希望杨度能出面协调一下。
脸色煞白的杨度斜靠在夏寿田的肩膀上,苍白的脸上露出凄惨的一笑,无力地说:
“不要紧。”
“怎么回事?”
夏寿田有些诧异的问道,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先前还说不要紧的皙子一听到工人罢工,人差点没晕倒过去。
“要,要出大事了!”
靠着友人扶持方才站住身体的杨度捂着胸口说,“午贻,这下,可是要出大乱子了。”
“大乱子?”
作为国会议员的夏寿田还没有意识到,会在那里出什么乱子,在他看来,无非只是党表态的关系。不过他握住杨度的手。手是冷冰冰的。于是指了指不远处的石凳说。
“我们到那里去坐一会吧!”
杨度点了点头,他们一起来到石凳边坐下。在佣人走过来的时候,夏寿田吩咐佣人倒两杯热茶过来。
喝了几口茶后,杨度觉得胸腔里好受了些。他微闭着双眼,在心里默默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念着“阿弥陀佛”四个字。就这样也不知念了几百句,他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脸上也慢慢地恢复了血色。可即便是恢复了血色,可他的双手依然有些发凉,依是一副忧心仲仲的样子。
“皙子,你先前说会出大乱子,这是为何?”
见老友气色恢复了,夏寿田便不解的问道。
“码头工人……”
在念叨这四字的时候,杨度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失神。
“南京收入最低者,第一当为码头工人,第二为建筑工人……”
虽说过去几年,杨度看似远离政治,可实际上,他却有更的时间可以去了解一些过去未曾了解之事,就像俄国内乱之后,他便是忧心如焚的了解国内的工人情况,这一了解不当紧,待了解之后,他才知道有相当一部分工人生活远比他想象的更为困苦,如果有人像俄国一样煽动工运的话,那俄国暴乱即有可能与中国重演。
“……这些工人,系为散工、游工,其收入低廉,其苦力者而无所求,极晚受人煽动,现在码头工人即为人煽动加入游行,那建筑工人、京中十数万游散零工加入亦为之不远,学生游行,乱而有序,于国无伤,工人罢工游行、难免有鱼龙混杂,若其中有人趁火打劫,怕,怕是要举国大乱啊!”
道出这一番话后,杨度的脸上那忧色更浓了,现在这事态的发展,远远超出他的意料,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