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梦如?
她慢慢放下夹于指尖的描妆笔,神色里看不出丝毫慌乱,她冷静盯着铜镜里映出的身后屏门,玉帘晃动,有步摇碎音由远及近,敲得人心上波动。皇后的凤冠与华美长裙出现在门外,后面两名宫女弯着腰手提她的裙缘,随着皇后的莲步而走动。
“妾身拜见皇后娘娘。”沈庄昭头一次恭顺地向她行礼。
“起来。”皇后的声音里听起来有分沙哑。
这让沈庄昭禁不住抬起头来打量她,今晨皇后称病闭门拒绝了众妃请安,所以自己还尚未见过她,听见她语气与往日不同,于是心中多了些好奇。原来皇后不仅声音变得低沉,连面容里带了憔悴,一身锐气大减。
沈庄昭诧异,她先挥退了房间内的所有宫人,继而疑道:“今日皇后怎想起来妾的承乾宫?”
皇后不看屋内旁的摆设,只看她,“本宫有事想同元妃商议。”
商议?沈庄昭嗤之以鼻,但她依旧面上带笑,“皇后为何事而来?”
“你妹妹从入宫以来得的君宠优甚常人。”
“妾的二妹自小柔弱易得人怜爱,这是正常的。”
“本宫并非有一句话便藏着捂着兜圈子直至最后才直言的人,你妹妹近日所获的宠爱与权势已经超过了普通妃嫔,再这样下去,封上贵妃的事迟早是囊中物。”
“妾二妹永远只能是妃嫔,皇后娘娘莫需太担忧,沈家人知道自己身处何位置。”
“本宫既已如此,还望元妃也少兜圈子。”
“皇后想听什么?”
“他日沈嫔一旦怀上子嗣,六宫岂有尔等的余地?本宫听闻你同她自小就宅邸不合,你生母厌恶她,也厌恶她的阿母阮氏,她在沈府中不甘长大,先前因自己无法为妃才故意推举你,皇上与太后间矛盾重重,终在纳妃上爆发,你成为了牺牲品,然后她再引诱皇上令他将自己接进宫来,从此开始了她的谋权之路——你,就不感到害怕吗?”
沈庄昭深深吸气,皇后每个字句都戳中她的所有恐惧,“怕?妾怎会不怕?可是怕又有何用,至少妾的阿父也是她的阿父,她再怎么恨妾,也不会伤害到沈家,反而是你……你才是最可能伤害我的人!”
皇后听后浮出一抹冷艳的笑,她朝沈庄昭走去,迤地红裙在地上就像妖莲绽放,空旷的屋内只听见皇后靠近她发出的清音。“唇亡齿寒,我若倒下,你还会远吗?”她清晰的声音出现在沈庄昭的面前,伴随着身上的美人香,幽芳绕鼻。
沈庄昭感到自己被皇后全面包围,慌张袭来,可这份慌张明明不属于害怕直面她,而是另一种本能的逃避,她对自己这副模样感到无解。皇后深深望着她眸底细微的情绪变化,将其一览无遗,于是唇靥微扬,“元妃,你好好想想,你的生父是她的生父,你的生母可不是她的生母。当她愈来愈得势就连太后也忌惮她后,你在后宫之中——还能活下去吗?”
沈庄昭咬唇不言,她知道她没有说错,二妹有朝一日被太后与皇上扶上高位时,她的未来就别再想翻身了。她的复仇才刚开始,她不要结束。
“皇后娘娘是想挑拨妾与妹妹反目吗?”她略带嘲讽说,虽然不需要挑拨,她和沈淑昭也走不拢一处。
“元妃莫错怪本宫,本宫只是在善意提醒你,可别走错了下一步。”皇后睨着眼前的少女,“从她入宫开始,你我的命运就关联在了一起。她抢走了皇上与太后,正在慢慢夺走你的一切。你恨她,本宫也恨,在她得势起来前,不如同本宫一齐将她扼杀于此,如何?”
“妾拿什么相信你?”沈庄昭毫无畏惧地直视着皇后,她扬起头,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少女做派。久居深宫的皇后见她这般样子,于是忽而笑了,没有任何贬低意味,沈淑昭搞不懂对方唇畔很快消隐的弧度是何意思,随后皇后就回她道:“比起你二妹,本宫似乎更可信点。”
“皇后怎讲?”
“那日血琴事发,众人皆向后逃,妃嫔席间无人敢留……除了你之外。”皇后半阖上眼,审视着沈庄昭面上出现的惊慌,“本宫为了保住众妃的周全,可是直接站在了你的面前,替你挡去了眼前的不洁之物。”
沈庄昭感到紧张,只要有人提起血琴她就会这样,记起来皇后所提的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就连那时她也奇怪为何皇后会过来。而且她之所以愣在原地不动,是因为阿母的计划突然地发生在了顾嫔身上,她尚处在久愕中反应不过来。
“本宫未与你有冲突时待你如此,你二妹那时又在哪呢?”皇后娘娘的声音听起来婉转好听,又回到了她往昔的气场上,不容人轻易质疑。沈庄昭不仅感受到了皇后身上压迫感带来的拘束,还有女子那浓馥胭脂香的美好。一半寒,一半烧,双重的感觉缭绕在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