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设置:
关灯 护眼
笔趣阁 > 长宫乱(GL) > 第一百零三章

第一百零三章

烛芯微摇,疑似有漏风侵入,长窗外雨声不歇,卫央缓缓开口道:“乾和二年,父皇身子逐渐病重,先皇后仙逝多年,母后身为新皇后自然侍奉在侧。就继那年记忆起,我就很少见过父皇了。每至随母后去寝殿探望父皇时,御医总让我离龙床畔远一点。父皇则在正黄色的九龙纹案棉被中露出病怏怏的双眼望着我,眸底写满了思念。我想上前去,母后却总是很快拦住我,只道父皇病重未好,莫让我自沿途带来的寒气染了父皇龙体。我就这样站着,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默默地看着他。而父皇也没有唤我过来,一次也没有。”

提及先帝的病逝,皇上亦露出了淡哀。卫央看着绵延不断的细雨,好似曾经幕幕还近在咫尺,“后来偶然有次,宫人入室启禀道:‘熬药之事出了些问题’,母后遂忧心忡忡跟过去察看。我端坐椅上,殿内只剩我与父皇二人,我顿感坐立难安。父皇用他向来慈祥的眼神一动不动久望我,我再忍不住被众人约束的吩咐,很快走上前来,这时的父皇从被里万分艰难地伸出一只瘦弱的右手,颤颤巍巍着。我握紧他,掌心感受到他手的枯瘦如柴,可仍体会到余热,于是眼泪不绝。随后父皇用低沉的声音唤我小名道:‘央儿别哭。’我再忍不住,泪水滴在父皇手背上。这时纵然御医再有嘱咐,也抵不过对父皇的想念。父皇对我接着道:‘人生漫长,生离死别不过迟早。莫沉耽悲哀,这只是人的宿命’,我就这样靠在父皇的床畔,他的声音虽听起来虚弱,却能感受得到清晰的意志。而且待了许久,我身上也不见有何不适反应,不懂母后与御医迟迟不肯让我近距离见他的理由。直到母后端药走进来,她先是震惊满面,继而容颜大怒,对我怒斥道‘你在干什么!’紧接着,她放下药碗,伸出冰冷的手铁青着脸拽我走了出去,并狠狠关上门,对我说日后绝不准我随意进来了。于是我就自此就失去了与父皇面见的机会。”

沈淑昭的眼前仿佛在现了情景,那个年轻的貌美太后,对稚嫩且清秀出众的小公主皱起了锋利的黛眉,她的声音听来如天边的轰雷声,让人发颤。红漆雕花正门被沉重合上,病床上的年老父皇身影一点点消失在视线里——从此,就是再也不见。

“直至我长成十五岁,习得一身武功,模样都变了不少,父皇也不曾见过我的近况。那日大雨,士兵留守屋檐下,我趁其不备,运用轻功另辟蹊径来至戒备森严的父皇寝宫。雷云彻响,我在殿外某处僻静角落谨慎落地,随后听见熟悉的母后声音从一旁传来。我暗道不好,连忙贴紧墙角躲藏——接着母后和另一人愈走愈进,声音也逐渐传了过来:‘韦御医,此药可是否有用?’‘回禀皇后,下官以人头担保,绝对有效。’‘那就好。’原来他们是在谈论父皇用药的事,我欲移步离开,孰料母后继续说道:‘能够慢侵身体令其自然衰弱最好。’我当即停下步伐,探头过去,母后手心里正拿着一包小药,我十分不解她话中的含义,心渐不安,而那时正是熬药之际,我得抓紧时间探望父皇然后在母后回宫前赶回去。所以我很快来到了父皇寝殿窗前,他安详地躺在龙床上,宛如枯槁的老树。我走进去后,父皇迟迟不醒,唤也无用,听宫人说,最近是越来越醒不过来了。替他捻好被,坐于一旁静观父皇。陪了他半柱香后,我听见长廊外的脚步声,便匆忙离去了。那时雨渐下大,我不放心用药的事,就在窗旁暗观。然后母后走了进来,她端着乌黑汤药,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她冷冰冰地看了父皇一眼,将碗放下,从袖中取出那包之前看见的小药——正是可以慢侵身体的那包,我亲眼看见她慢慢将它倒了下去,褐色的药沫融在乌黑的汤里,看不出一点痕迹……我不可置信地连连退后,连我都不知道为何退后。母后自然地搅动着它,她的眼神中掠过阴鸷,与我认识的在父皇面前温顺柔和的她全然不同。搅动完后,她复换回原来的模样,端起药准备哄父皇喝下去。霎时,一道白电从天空打下来,映明了整片天空。我站在原地,呆愣地看着屋里发生的一切。母后因为雷光无意识地瞟向窗外,于是,她看见了我——我们不再有任何动作,母后持汤匙喂父皇喝药的手势也停在半空。我看着她,她看着我。彼时雷声轰然降临,像一记重锤敲击在我心间,闷雷响自天空四方缓慢散开,最后消逝在深墨的云间。淋着雨的我,呆呆地看着光鲜亮丽的母后与病入膏亡的父皇,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卫央说着,声音渐渐低落下去。

许是那日的雨,的确像极了今日的雨。

她盯着窗外,就好似那窗边站着一个年轻的孩子。

正无知茫然地向殿内望去,不谙地看着他们三个人。

苍白雷电自上空闪过,照亮了里面每一处黑暗的角落。

沈淑昭觉得身子变冷,明明方才还未感到如此冷。宫外残云渐收,雨落势微,之后很长的时间里也不再听见暴躁敲击着瓦顶的声音。“后来呢?”她问。

“后来,”卫央黯然下去,“我淋雨回去后病了很久。高烧退不下去,所有御医几乎都垂头,直到母后将我送至江湖上有神医隐居的霄云庄才治好了病。母后抱住我,她一边落泪,一边说道,她也是逼不得已,不这样做,当上太子的就不会是皇上,我也不会一直是无忧无虑的公主,我们所拥有的都会被旁的女人夺去,你的父皇必须变成这个样子,对不起,央儿,对不起。我被她搂紧在怀中,说不出一句话。最后父皇不久就病逝了,自此以后,她便尽她所能将一切最好的都给我,似在补偿那日对我留下的阴影。我却在这些美好的琳琅珠玉和谄媚讨好我的宫人面前,逐渐变得沉默寡言起来。我日夜都想逃离此地,逃离梦魇中经常出现的父皇躺在病床上的模样。于是十七岁那年,我对母后说‘我想出征北战’。她无声地望着我,没有反对。这些年我们mǔ_zǐ情分愈发生疏,沉默是我们之间经常的事,得到她的默允后,我便得已离开长乐宫,披上铠甲,随军出征塞万边疆。可是当我转身走出屏门时,还未走远,就从内里传来了一阵低泣声——是母亲。我听到后停在原地,她就在身后不远处哭泣着,轻轻呜咽。就在那一刻,我忽然为我们感到无尽悲哀。”

沈淑昭听到之后,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深情地从背后搂住她,十指相扣,紧密不离。她闻着卫央身上淡淡的出浴冷香,听完她说的过去之后,竟再无任何安慰的词语。世上有些事,是真的无法安慰的。这时卫央抬起左手轻轻放在沈淑昭环在她胸前的手背上,那是心脏的位置。

沈淑昭埋在她的青丝里,静静闭上双眸。

其实她想起了一些事,只是无法说而已。

记得初入宫的那天,在清莲阁,她盯着墙上清秀洒脱的书法,对之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她遂无意向身旁的宫女问道:“这书法可是出自哪位高人名师之手?”

“回二小姐,这里全都是长公主以前写的。”

“既是长公主的字,为何要挂在这里?”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热门推荐
重生焚天我成帝了金手指才来最强教皇疯狂医神绿茵彗星捕梦猎人洞破天机天武霸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