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乐宫的对头,便是矗立着万岁殿的方向。
那里永远是最森严的地方。
即使京城是如何的波动三折,国家的中心绝不会被动摇,一切因它而起,又不会撼动地挺立。
沈淑昭随皇上亲信黄门侍郎秦氏带领她进入,这是皇帝的近侍之臣,可为他传达诏令。皇上负手站于窗边,“陛下,人到了。”秦侍郎说完之后就退了出去,皇上转身看向她,这是沈淑昭第一次近距离地与他独处。曾经近在咫尺的人就在面前,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朕等你很久了。”没想到先开口的是皇上。
沈淑昭冷静拂身,“臣女拜见陛下,未料到会让陛下久等。”
“朕不是指这个。”皇上走至案边,“我等你很久,是因为她。”
“莫非陛下指的是长公主?”
皇上不置可否,他明黄九龙绕爪的金累丝上裳映出夺人光芒,天子气息不可阻挡,腰间系着的暗红色镶缕金玉宽带,佩戴着剔透翡翠,他直视着沈淑昭,“正是她。”
沈淑昭说道:“那陛下定知臣女是因何而来了……”于是她跪下,“臣女此前一直不知太后野心至此,即使再如何争斗,臣女也深知天下属于陛下,如今痛改前非望得陛下宽恕。”
此刻的她说话再无之前那般傲气和底气,虚弱得随时都要停下来歇息。
“你既生着病就别久跪,赐座。”
“谢陛下。”沈淑昭起身。
“以前从皇姐处听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迹,朕知你十分聪慧,只是可惜投身于太后麾下。如今见你,竟丝毫没有对见朕的畏惧,定是胆识过人,难怪能得皇姐欣赏。”
“臣女比起天子为民为国的滔天韬略,此等小聪明不算什么。”沈淑昭自谦道。其实他们前世已见过太多次,也无所谓去伪装了。
皇上坐下,饶有意思地打量她,“你如何想到来找朕?”
“臣女知道自己对陛下有用。”
“如何有用?”
“臣女知道陛下一直深受外戚势力困扰,臣女认为外戚始终是外戚,不应对天子的王朝指手画脚。”沈淑昭一一道来,“陛下虽以熙妃与萧势抗衡,却并未起到明显作用。而如今宫内尚存有对太后效忠的势力,陛下可以不亲近她们,却不能不给太后一个面子,唯有新宠分权才是最好的方法。顾嫔之流,虽有主相,却家世薄弱。陛下青睐家世卑微的妃子,不喜名门世家,而这正是限制了她们可以晋升的地位。陛下需要的,是一个出身清白名门又百依百顺的妃子,这样才可得到不受外戚控制的下一代帝王血脉。”
“你说得对,朕的后宫是自卫朝先帝以来受外戚侵蚀最深的一脉,都是因先帝亲近四大姓而选女入宫开始……”说完他富含深意地眸子望向沈淑昭,“朕其实自你入宫开始便一直关注你,从你三番两次出宫时朕就知道了你的能力。”
“臣女不知陛下这么久之前便开始留意臣女,实在惶恐。”
“朕什么都知道。在普天之下,任何事皆瞒不住朕的耳目。有时朕充作不知,只是不计较罢了。”皇上道,“你是皇姐极度举荐的人,朕虽不知皇姐为何会对你如此,但她的作选择朕也会尊重。”
“长公主是臣女在此之前宫中唯一能够信任的人,臣女不会让她失望,更不会让陛下失望。”
“在此之前朕会想,若是今日你没有选择和她过来,而是决意嫁给一位太后盟友里前途光明、站于皇姐对立面的江氏嫡二子……你知道朕会如何做吗?”
沈淑昭心里一紧,“陛下怎么做?”
“朕自然会杀了你。”
他平淡地说道。
“很庆幸你并非庸俗之辈,而是愿意主动掌握自己的命运。”
沈淑昭明白这是皇上给她施加压力,皇上目前不会对她太过于信任,所以才给她心理一份被任用是极度幸运的沉重感,于是顺从地给了他回应:“臣女愿意为皇上所用,从今以后,皇上便是淑昭唯一侍奉的君主,没有之一。臣女会用沈家真正侍奉君王的忠心对待皇上。”
皇上满意地看着她深明大义,“你明白就好。”
这里,没有永远的明主,也没有绝对的忠士。
“陛下需要臣女接下来怎么做?”她问。
皇上阖着眼,回道,“先留在清莲阁,朕不久会为你入宫造势。之后你便住进宫中,除掉后宫内一切不利的外戚势力。”
“臣女定会不遗余力做到。”
“你有此决心甚好。”皇上点了点头,忽又想起什么,然后问道,“对了,皇姐可曾对你提过两个字?”
沈淑昭疑惑不已抬头,“什么?”
皇上眼眸布满疲惫的血丝,但十分有精神地盯着沈淑昭,如毒蛇吐信子一般,从他嘴里慢慢一字一句说出了四个字:“关于夺位。”
沈淑昭立刻现出淡淡惊慌,因为这是皇室之间非常避讳的词。
皇上见她如此便稍微顿了顿,目光移开,“看来她是想由朕告诉你。”
“臣女愿闻其详。”沈淑昭心里感到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