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淑昭不由得想起了陈丞相那张古板又的脸,若是他知晓了这个一直站在他左右无声陪衬的亲家,在他要给太后下套的时候,先提前来试探和慰问太后,会是在陈府里怎样气得怒发冲冠的场面……
太后幽幽看着安静的沈淑昭,道:“明天,哀家会让所有大臣都看到,皇室是如何对待这名曾经的功臣,该做的礼数都做尽了,他以后是生是死,都是命数了。”
听她这番话,沈淑昭想了想,然后笑道:“陛下,臣女认为还有一些事可以做。”
“你说。”
“除了为他设宴以外,陛下还可以为把此事做的更郑重一点。如果陛下愿意的话,臣女愿为陛下代劳替李司直写一篇歌颂赋,听闻京城里好些文人喜欢聚集在墨轩阁,若是也请他们一起为此远行大写篇赋,这样一来李司直就越被推到风口浪尖,那时即便有人要将李司直之死托罪于陛下身上,也是难上加难。”
太后眸里微光一动:“你的意思是……”
“臣女的意思是,既然有人要唱出戏,那我们便不如把戏唱得更响亮一点。”
沈淑昭说完以后,太后长嗯了一声,眼梢向上一挑,说到:“你比哀家想得更细一些,明日文人与赋文的事就交给你了。”
“多谢太后娘娘信任。”沈淑昭忙回道,“明天的事情,臣女一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她淡淡一笑,这是她前生最拿手的好戏,也是太后最擅长的手段,萧皇后只是一个较为厉害的宫斗女子,却为何在宫外与宫内的名声截然不同?一个是“无子善妒”,一个是“威严能干”,这一切只缘由太后煽风点火的伎俩。
同时,她前半生也是稳稳坐着“贤妃”的位置待在后宫,民间传说这位沈纯妃与皇上彼此琴瑟和谐,她虽不是最受宠的,却是妃位中时间最久的。
至于其中复杂滋味,无人关心。
人们更愿意相信美好的。
人们也更想看到美好被打碎。
所以前世里皇上让世人相信是他此生挚爱的女人一个个殁了,而她也在走到荣极之后,死于巫蛊之祸。
“淑昭,”太后一声唤她回到今生,“你跟着哀家的时日也不短了,过些日子就是定下皇妃的日子,你究竟……想要什么?”
沈淑昭愣住,然后平静回言:“臣女说过。只想求太后赐臣女一段称心如意的姻缘。”
太后轻声笑了,侧头看着在光线下案上摆放着的颓败白花,她说:“对哀家说实话,你表现出的胆识,可不止是想求一段普通的皇家姻缘。”
“臣女……”沈淑昭顿了顿,接着道:“不奢求别的,只是若能得一桩好姻事,生母也会在府里更有一丝体面吧。”
太后沉思一会儿后说:“你知道我们沈家和江家走的很近,江家二公子只比你小了一岁,但你若嫁过去,便是江家的正室夫人,如此一来你生母在沈府内也过得更好些。”
沈淑昭一下子抬起头来,眼露迷茫:“陛下……”她望着阴影下檀香缭绕里的太后,一时不知怎么接话。
“江家的二夫人身份,是一个好归宿。”太后继续道,“二公子将来会继承其父的爵位,日后在仕途上走的路更宽。皇宫很大,你很适合这里,可是哀家也知道你对后宫没有半分意思。沈府原本是想让你三妹嫁过去的,可是哀家如今看来,你更适合。”
聊了一会儿,太后再交代了一些事,就让她下去了。沈淑昭灰着脸走了出去,她还并不想这么早就被家族决定着命途,但是身为沈家的儿女,她不得不作为棋子被人放在棋盘上,随时改变着看似对她有利的结局。
谁叫她身为女子,无法决定命运、只等着相夫教子的女子。
沈淑昭走出了内室,一抬眼就看到了卫央,想起了太后方才对她说的话,她看到卫央忽的涌起一阵心酸,也许她应该珍惜一下与她相见的每时每刻。
因为在这命途多舛的,永远风云暗涌的皇宫里,明日也许就意味着永别。
唯一遗憾是她还没来得及对卫央道上一声喜欢。
这时卫央向着她走了过来,看着她脸色不是很好,便柔声询问:“你怎么了?”
“臣女无妨……”
“别这样说,”卫央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你的神色很不好,出宫发生了这么多事,我很心疼。”
被她摸着头,听着她的关切,沈淑昭羞涩得不知双手如何摆放,她交叉着手指,紧张不安得宛如新婚初夜的小新娘。
“快回去吧。”卫央靠近她在她耳畔低语,“你该好好歇息,我送你回去。”
“公主,我还不能呢……”沈淑昭带有娇嗔的语气十分自然的出来,待她说完以后自觉意识到了,马上红了脸,改口道:“咳,臣女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办。”
卫央淡淡地温柔一笑,说:“表妹为何总是那么忙?上次谢了我的邀约,如今又辞了一次,你说,以后怎么补偿我?”
“这……”沈淑昭结巴,“来日方长,公主下一次与臣女相约,臣、臣女定会陪着公主。”
“下次可再不会拒绝?”
“臣女万万不会。”
“那好,”卫央眼底泛起了笑意,“我再问表妹一次,这次陪不陪我回去?”
这回沈淑昭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