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淑昭看了一眼衣物,再望了望面前上衣滑落的美人,脑袋蓦地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难道卫央是要让自己当她面换上这身衣物?
对面的卫央见她仍旧无动于衷,微微皱了眉,说道:“表妹,你怎如此慢?”
沈淑昭忽然深感无奈,于是她道:“公主……原来你带臣女过来,只是为了换衣服。”
听见她这样说,卫央回道:“左不过是省些时间,若你在清莲阁,还要宫人送过去,耽搁一番以后,你怎知那个甄氏还留在他的宅邸里?”
沈淑昭想了想,卫央说得的确挺对,她只好红着脸拿起了衣物,尽力避开不去看对面的人。卫央的衣裙脱落至地面,露出的那洁白的玉臂与纤长的腿,她已经忍住不去看了,可是那白得似雪的玉肌总和她作对般,惹得她频频无法集中视线,而卫央明晃晃的长腿总在她跟前来回走动。
赤足的卫央有条不紊地穿戴着,沈淑昭这边却才刚刚开始,女子之间若关系亲密,这样当面脱衣也并未有何不妥,可沈淑昭却背过身去不再多看,因为她知道倘若多看一眼,自己就会移不开目光了。
缠上裹胸的白绫,待换好之后,她才敢转过身来,熟不知卫央早就已经换好了,在一旁静静等着她。
她看到面前的卫央一席白底罗衣,外罩碧水青色衫,身段修长,颇有儒雅的君子之态,只是仍散着一头青丝,女子慵懒之姿尽显其中,若这身是女子的青白色衣,想必穿在她身上会更加的美丽吧。
卫央看着她,嗯了一声,道:“你穿上这身风度也不输一般的贵门子弟。”
被卫央头生夸上一句,沈淑昭莞尔一笑,回言:“公主谬赞了,公主这身打扮也足够让大家闺秀为此倾心,臣女自愧不如。”
那人只是淡淡一笑,道:“那么这其中可有表妹?”
沈淑昭听到后羞怯了一下,才回道:“公主莫再拿臣女开玩笑了,不然以后臣女可不敢再夸公主了。”
卫央没有回答,却淡淡笑着,她左手拿着碧玉竹簪赏玩着,这时候宫女们出现在门外禀告,卫央出声允了她们进来,这些宫女便都鱼贯而入,然后马上就开始为沈淑昭和卫央梳挽起男子的寻常发型。
这样一番打扮后,卫央和沈淑昭一同走了出去,高德忠在外早就等候多时,上了卫央的车舆,她们朝着宫外走去。
因为宫内步舆等级明显,长公主的八凤车舆比起一般贵妃的车舆格外显眼,所以守卫直接就放了沈淑昭他们过去,而他们也直奔着甄富商的府邸过去。
到了地方以后,高德忠告诉她此人全名叫甄尚泽,随后一行人都走上了长长的台阶,沈淑昭知道虽然现在算上卫央的那宫女才区区四人,但是在不远处跟着她们的暗卫,恐怕不下数百。
门童应声开门后,沈淑昭递给这小儿一张名贴,并说道:“我是沈公子,想见见你家主人。”
小孩让她们在外先等一等,拿着名贴进了屋内,过了不一会儿,他回来之时身旁还多了一个新的男人,看起来年龄同高德忠差不多,眉眼之间也和他一样显得老道。
那人开了门,说道:“我家主人就在屋内等着你们,公子请进。”
这个甄尚泽答应得意外豪爽,这让沈淑昭以为还要多费一番口舌,才能见到这个与上流官员交往密切的大商贾。
走入里面,绿竹环绕,飞鸟成群,清溪冉冉流动着水面上的竹叶,此地真是好一派闲情逸致。卫央走在沈淑昭的身旁,绕过两侧被绿竹簇拥的长廊,终于来到了正门前。那个人为他们掀开用名贵的珠玉串起的帘子,恭敬地让他们过去。
看着这一切,沈淑昭情不自禁心想,连宫里都尚未做到这般奢靡,看来这个甄商人的确是有钱至极。
她最后终于在屋内见到了这个甄尚泽,这个不过三十五岁出头的男人,发丝却大部分泛了白,身材是稍微有些臃肿的富态样,也不难为他是洛阳城的第一首富。
而他右手边的一排绣竹青翠屏风背后,传来声声曼妙动人的琴声,光是一个颤音一个尾音,就余音绕梁着,久久不肯散去,沈淑昭前世看了那么多场宴会上的琴乐,她知道这屏风背后一定是个不逊色给皇宫第一乐师的人。
带领他们过来的那个人道:“主人,沈公子、李公子和高公子到了。”
甄尚泽之前手里把玩着白卵石,闭着眼安静听着乐声,听到这话他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三个陌生的男人,说道:“在下甄某,因鄙人在家养病所以没能亲自接见各位,还望见谅。”
沈淑昭道:“阁下就是传闻中的甄先生吧,在下久仰大名,今日冒昧前来打扰,才知先生原来在养病一事,愿甄先生切莫怪罪。”
甄尚泽说:“既然都已经来了,那就陪在下一起把这首曲给听完吧。”
说完,几个下人就上前给她们搬上紫檀木华雕椅凳,卫央一言不发地坐着,高德忠也不说话,沈淑昭知道,高德忠是在给自己表现的机会。
三人陪着甄尚泽将曲听完,其曲如怨如诉,一时如深宫长门怨妇独自怜哀,一时如抑郁不得志的才子,对着波涛大海倾诉官场的不满之情。一个转轴拨弦间,几首婉转悲凄的故事就已经道了出去,令人回味无穷,深思远虑。
沈淑昭觉得那弹琴的人当真是好,方才还有不安的情绪,皆被琴声抚平静心,又带染了几分悲伤的调子。卫央神色漠然地听着,只是不再只是看着上首的甄尚泽,而是微微侧目瞄向屏风内的黑色人影。
一曲终了,甄尚泽愁眉苦脸的表情,也慢慢舒展开来。
“沈小姐觉得此曲如何?”
他这样开口问道。
沈淑昭忙拱手,有礼道:“甄先生好眼力,民女方才有欺瞒之处,请先生体谅。”
甄尚泽摇摇头,“沈二小姐能从宫中出来特意拜访在下的寒舍,令甄某觉得荣幸之极。”
高德忠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看来这个甄尚泽的确是对政场有野心的人,对宫中的时态把握得当。另一边沈淑昭回想起来,这个甄尚泽是在她前世入宫后两年才在官场上慢慢有话语权的,现在的他还只是一个富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