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最偏僻的南苑里,沈淑昭正坐在亭子里乘凉,从永寿殿走到这里,实在花了她不少功夫,但是在里面绕了一圈却还仍未到正午时分,她只好坐在这里消磨时间。
整个南苑好似只有紫色的花一般,紫色的八仙花簇拥在四周,连成一片颜色净雅的花海,比起其他赏花的地方来说,实在稍显单调。
沈淑昭突然想起来上辈子在这个宫里也见过一个全种蓝色花的地方,难道太后身为一宫之主,有挥霍一块土地全种一模一样颜色和种类花的习惯?
她扇了扇手上的水墨团扇,仍然解不了一丝暑意,只得无奈地抬头望天,早知如此她就回清莲阁了。
惠庄擦了擦额上的汗,凑近身对沈淑昭说:“二小姐,现在回去时辰刚好赶上午膳,不如现在就走吧。”
沈淑昭点了点头,在心里默默盘算下一次赏花挑一个近点儿的。
等她刚刚起了身子,就听到从身后不远处传来的一阵刺耳的瓷器破碎声,而且不止一个,像是一排瓷器轰然间倒塌的声音,“哗啦——”一下就全部倒了下去了。
惠庄她们和沈淑昭同时愣住了,绿蓉向沈淑昭问道:“二小姐,这怎么办……”
沈淑昭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那里被被一排桃花树林遮盖得不露边角,揣测道:“也许是因为对面放着瓷器和紫砂花盆的木架年久失修散了吧。”
绿蓉有些忧虑地说:“这里可是长乐宫的御园,但凡是种花或者花盆都是经由太后亲手挑选的,这可怎么办?现在是离开还是……”
“走?”沈淑昭回过头,眯眼盯着绿蓉一副怕惹事的模样,她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人比想得还要蠢,“你以为太后在自己的宫里会查不出谁来过这吗?”
站在一旁的惠庄惊讶地看着沈淑昭,这是她头一次看见二小姐流露出这副态度,与往日的温柔善良不同,是少见的严厉冰冷,也不等她回过神来,沈淑昭就对她命令道:“惠庄,你去找尚林局的人过来。”
“是。”
惠庄说完匆匆地转身离去,离开的时候她还心想,怎么今天这么不走运,明明长乐宫的东西向来由每个宫人负责打理,很少有损坏的时候,怎么偏偏就在这时候坏了呢?
其实惠庄想的和现在沈淑昭想的一样,只是如果是有人刻意为之,那从她昨日入宫之时就要开始关注于她,但她又不是最出风头的那一个,萧梦茹再怎么厉害也不会到这种地步,所以沈淑昭估计就是别的原因了。
沈淑昭领着绿蓉和若云二人走进了桃花林,其实对于她来说,还是很乐意于看到太后亲手挑选的花种和花盆摔碎一地的。
走了没几步,沈淑昭愣了,因为她看到满地的八仙花与碎瓷器,有的已经被踩的稀烂,有的已经与泥土混为一体,有的则花蕊花心都四散开来全然不成样子,这里一片狼藉。
再一抬头,沈淑昭又愣了,因为在她的正前方,站着一个手持白剑的女子,那女子身着长袖曲裾,细腰之间系一束暗花腰带,在其边上佩挂着长剑的刀鞘,此时正望着南苑树林的最尽头,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沈淑昭突然紧张了起来,因为那人手里剑刃上,正在不断往下滴着殷红的鲜血。
太后的宫内可是一等一戒备森严的禁地,不可能会有刺客之类的人出现,究竟是何人敢惹出这般的事!
沈淑昭赶紧低下了头,她知道自己目前看到的和听到的已经太多了。
若是放在前世,贵为妃位的她早就皱起眉头命人大声询问,但是现在的她在这皇宫之内根本没有这个资格。
前方的人慢慢回过头,看到她们时,剑由指向地面的角度更抬高了一些。
“是谁?”
清冽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气氛一度紧张。
视线看到那人脚上以及下身布料纹饰的暗藏奢华,沈淑昭在内心底肯定现在这个不是她能够得罪起的人。
她想了想,不论对面的人是太后还是其他谁的人,现在自己谎称是宫女也没有用了,不如直接把太后侄女的身份亮出来,更能起到保护的作用,于是柔柔侧身行礼后,不卑不亢开口道:“民女是沈太师之女,因为就在这附近赏花,听到所出声响后才赶来看看,若有打扰雅致之处还望见谅。”
对面的人挑了挑眉,说:“嗯?你是沈太师的女儿。”
声音如甘泉,令人心神不定,语气比起之前没那么过分冰冷,听起来对方似乎不再对自己的身份抱有敌意,沈淑昭抬起头来望向对面的女子。
四目相对之时,她这一次才是真正地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记忆一下子涌了进来,十里红妆,白马拉着的礼舆车上,那一双明眸善睐的眼睛,她还是挺记忆深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