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的车一开进巷子口,他们就同时抬头望了过来,一个从地上爬起来,一个扶着爬起来的那一个,两个人同时堵在大铁门口。
薄荷的车不得不刹住,坐在车里望向堵在门口的二位老人,心里又是叹息又是无奈,看来今天是逃不了了。两个老人何必呢?这样堵在门口,这样的叫人心酸却又无奈。
门内的四个保镖见着薄荷停车便立即从小门出门,伸手便要将二位老人架开,薄荷推开车门下了车立即阻到:“你们下去吧,不用管了。”
“可是总裁夫人……”四个保镖都有些犹豫,他们可是听令总经理的话要保护好总裁夫人不受薄家人的纠缠啊。这也是总裁下给总经的命令,所以他们不敢不听。
“我说下去就下去。”薄荷脸色一沉,那四人各自看了一眼虽然有些犹豫还是各自转身又进去了。
薄荷慢慢的走过去站在二人面前,低声道:“进去还是就在外面?”
薄老爷子脸色一沉,没有任何前兆想也没想扬起手就给了薄荷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将薄荷的脸打的侧向一边,不用摸薄荷也知道,一定又是红楞楞的几个巴掌印儿,正火辣辣的燃烧着自己的半张脸。
“总裁夫人!”园内的四个人跃跃欲试的又想出来,薄荷冷眼望去:“不用出来。”
四人想看一眼,再一次忍住。
薄荷舔了一下有些腥甜的嘴角,并没有伸手去捂,而是直直的扬起自己的头冷冷道:“打也打了,你们走吧。”说罢自己便要迈步离开。
他们不就是觉得胸口有一股气吗?这一巴掌该是解了气了吧!?他们是老人,她不会像对薄光那样对他们的,他们至少在她年少的时候装过对她‘公平’,他们至少也在她要嫁给湛一凡之前回来装过要维护她的意愿。他们也曾经对她好过,她也实在不能看着他们守在这里的模样。
人心,终究是肉做的。她可以冷血的拒绝,但也可以忍受着承受。
“你给我站住!”薄老爷子怒声一吼,伸手便将薄荷给拽了回来。
“老爷!”薄老夫人一把扶住被拽回来的薄荷,可怜兮兮的道:“荷儿啊,你别怪你爷爷啊,我们在这里等了一天了,你这才回来,他是因为生气才……”
薄荷轻轻的挣开薄老夫人的搀扶,并淡淡道:“我知道。所以,你们回去吧。”
“回哪儿去啊!?”薄老爷子似乎并未解气,怒瞪着薄荷吹胡子低吼,“整个家都被你给毁了,现在你让我们回哪儿去!?”
薄荷深深的吸了几口气,依然保持着自己的漠然无情:“你们去哪儿,与我我关。”
“真的与你无关吗!?你个孽女,你个畜生,你把我们害的还不够惨是不是?你一定要看着我们流落街头是不是!?我和你奶奶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却还要受你的孽障气,你到底是要做到什么地步才肯罢休!?”
薄老爷子的怒意难消,不停的将拐杖在地上杵着发出‘咚咚’的声响,朝着薄荷的怒吼越来越像狂风骤雨一样向她不停的袭去。
薄荷抿了抿唇,牵扯着左脸更痛了起来。扭头望去,薄荷只是一抹苦笑:“所以,你们是把薄氏覆灭的错都颠倒在我的头上了?你们觉得是我害了你们?这一切都该我负责任?”
“荷儿啊,老爷啊,你们别吵了……荷儿,别和你爷爷这样好不好?他一直都是最疼你的人,奶奶看着你们这样,奶奶心疼啊。我们拉下面子来找你,那也是走投无路了才会这样,你真的忍心看着我和你爷爷沦落街头吗?”
还想给她演戏?那晚在薄家他们露出的真实面貌她早已经看的清清楚楚,他们是多么无情的商量着还要白家的财产湛家的利益,他们是怎么冷眼看着那个人踢蔡青奕,怎样无情的看着她们母女的离开连阻止和挽留也没有……薄荷都看在眼里,那个时候她就已经确信了,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无情的人!所以,她还会再相信她此刻表现出来的软弱吗?
“你别和她说废话。”薄老爷子将薄老夫人拉过去,并看着薄荷道:“今天你必须给我们拿出个态度来,不然我们是不回来开的!”
“你们想要我给的什么态度?难道湛氏和薄氏的买卖不是双方自愿的吗?真以为我是门外汉就完全什么都不懂了?薄氏被湛氏收购,是,这的确是一凡的计划,但如果你们有能力就不会这么轻易被收购走,字是你们自己签的,公司是你们自己买的,现在却要找我负责任,算是怎么回事!?”就算她不想和他们争吵,因为他们是老人,但他们岂会轻易的放过她!?
“你——”薄老爷子被薄荷的话堵回,这一次气的扬起拐杖便要向薄荷身上甩去。薄荷双眸一眯,手快速的接住那迎面而来的拐杖这才没有打在自己的腰上。心里狂跳,如果这一拐杖落下来,她的孩子会怎么样?
薄荷咽下心中的苦涩,刚刚那一巴掌就当做是她这个孙女应该承受的,那这一拐杖呢?薄荷用力的推开拐杖,震的薄老爷子猛的向后退了几步,抬头用不可置信的眼光瞪着她。平时不善言辞的爷爷,看来今天是真正的生气了,正在朝她撒火气呢。
薄荷也回以毫不软弱的眼神抵抗薄老爷子的怒意,真正的只有他们生气才能发泄吗?他们就不该存在怒意?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其实就是你在背后指使了姓湛那小子做的这一切。要不是你们给下套子,我们不可能三千万就给卖了薄氏!身为薄家子女的你,这么做就不怕遭天谴!?”
反正,他认定了这一切都是薄荷做的。
“既然你们觉得是我做的,那你们就继续这样认为吧。”反正湛一凡是她丈夫,真正是谁做的又有什么关系?不需要过多的解释,因为她清楚明白的认识到,不论她说什么,解释什么,他们是永远不会真正的聆听的。
薄荷迈步想要跨进小铁门,薄老爷子又伸手过来抓她,这一次里面的四个保镖再也按耐不住的冲了出来挡开薄老爷子伸过来的大手,并将薄荷迅速的挡在他们的背后。
“你果然承认了,那你昨天怎么不敢承认!?还冠冕堂皇的让湛氏发出申明,原来你也会做戏,好哇,你简直是……”
“老爷,我求你别说了!”薄老夫人紧紧的拽着薄老爷子痛哭,“你再这样,就是把我们祖孙的关系往死里逼啊。你今天来到底是逼她还是来与她好言相商的,你忘了吗!?”
在薄荷听来,这竟然还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刚刚那一顿还是属于薄老爷子的情绪发泄?并不是他此行的真正目的?其实薄荷想,也不可能这么简单。
薄荷并未进铁门,而是伸手轻轻的推开四个保镖,让他们站在左右两侧,自己则站在中间。实在不能马虎让他们再进去,骨气和冷傲现在还真不是一回事儿,她不能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掉以轻心,这是她要拿生命也要保住的小家伙。
她知道,如果他们不真正的说出此行的目的,那她以后的每一天都别想再得到宁静。所以,听听也无妨,反正答不答应在她自己。
“好,我不骂你了。反正你嫁出薄家那天开始就长了反骨,我们谁也管不了你了。但你别忘了,不管你怎么恨我们,怎么恨薄家,你今天都不该这么做,因为你的身体里流着的也你最恨的薄家人的血!”
薄荷拽紧拳头,残忍的一笑:“反正你们是认定了,我无可辩驳。”
“小荷啊,奶奶承认。奶奶当年对你妈妈不好,奶奶对你也不够宠爱,都是奶奶的错。但是你能不能……能不能……”薄老夫人一脸的为难和可怜之色,在旁人看来,薄荷他们到真像是牛高马大正在欺负老人的恶人。
“能不能什么?”薄荷侧视望去,淡淡的问。
“能不能……”薄老夫人看了薄老爷子一眼,薄老爷子似乎连开口都不屑将头高高的扬着,薄老夫人则犹豫着低声终于道:“能不能让一凡把薄氏还给我们啊?反正是他用三千万买去的,这三千万对他也不是个事儿对不对?他不会在乎的。大家还是一家人啊,你总不能看着我们真的失去一切吧?为了填债,我们把房子都卖出去了,我们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啊……”
薄荷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怎么能提出这样的要求?就和当初用三千万卖掉她一样,他们真的以为送出去,还有收回去的可能吗?
薄荷一声冷笑,薄老爷子杵着拐杖冷狠的瞪着他:“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们不觉得……这要求可笑吗?”
“可笑?你觉得我和你奶奶可笑!?”薄老爷子对于薄荷的冷笑和话似乎完全不能接受。
“你们觉得是你们管不了我,却从来不肯承认其实是我不再受你们的约束。薄老先生,薄老夫人,您们也是做了几十年生意的人了,你自己觉得有没有将卖出去的东西再让别人免费还给你的道理?不管是三千万还是三百万,那都是你们卖出去的,不是别人抢的,凭什么还!?”就算自己问了湛一凡,他愿意,但是她薄荷问得出口吗?
为什么他们就连做这样的事都做的那么理直气壮!?薄荷当初最怕的事情便是他们无休无止境的向湛氏要求利益、金钱,虽然这一次的事薄荷就算是闭着眼睛都知道是湛氏在其中占了大便宜,但是既然是生意上的事,湛一凡又没有向自己要求过任何的条件,这件事她都是事后才得知的,她能怪得了湛一凡吗!?
“可这是薄家的企业,你是薄家的女儿,就没有不可能的事!再说,外面对你的舆论你就真的不在乎?你要是将薄家拱手相还,外面才会对你称赞有加也解清对你的误会。你不是说你无辜吗?那你就做给我们看!”
原来他们也在等,等着这个时机,等着社会舆论将自己逼上绝境的时候。所以,他才能如此理直气壮,所以他们才能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即便世人都误会我,那又如何?”薄荷始终忘不了那一晚奶奶在书房里说的话,‘那女人再怎么出身也是从乡下来的,配得上我们云海市显赫家族的出生吗?她父亲是农民,不管再有钱那一辈子也是,她自然也逃脱不了。’‘二十八年前既然你已经抛弃过她一次,伤害过一次,还怕再伤害第二次吗?反正你们后来也和好,说明她根本就离不开你,白家的钱,你能拿到多少,你就尽全力的拿过来。’
其实奶奶和爷爷才是怀揣着尖刀匕首的人,他们主导着一切,他们利用着一切,目空着一切,他们杀人不见血,伤人不见泪。他们才是那个家真正无情的人。
薄荷不想再说了,转身进了铁门,反复的纠缠只会让他们以为更有机会。她无法,也不愿意向湛一凡开口要求将薄氏归还,即便世人说她冷血无情她也愿意站在一旁冷清的看着。就算被唾骂,被厌弃她也只愿意看着……即便那是极致的残忍!
“小荷啊,奶奶求你了……小荷!”
薄荷回头,奶奶虚软着几乎要跪在地上,薄荷狠着心撇开自己的视线:“奶奶,你们回去吧。薄氏的帐有人还,他还是你们的儿子,也是薄氏的负责人,他该承受这一切。至于你们没有住的地方……看在我身体里还流着我恨的那血的份儿上,我愿意帮你们找到住的房子。但是别的一切……恕我无能。这已经是我能做的一切了。”
迈步离开,将两个老人隔在铁门之外,无论身后传来怎样的谩骂和呼唤薄荷也没有回头。薄荷每走一步,心就痛一分,她恨他们,可是她却又恨不起他们。因为她发现,就连恨,都是那么的累。他们甚至不会理会自己,依然活在他们独大的世界里,薄荷觉得累,她不想恨了,也不想挣扎了。
她想……远远的逃离。
突然,薄荷觉得自己有些怨湛一凡,为什么这个时候他不在身边,为什么不能在自己身边?虽然清醒的知道他应该正陷入了比自己更复杂的混沌中,但这一刻薄荷有些怨了,因为她发现自己应对这一切,好无力。
*
翌日
醇儿下楼吃早餐才知道薄荷竟然还没有下来便立即跑上楼,打开薄荷的卧室门才发现她小姑竟然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醇儿扑上床压着薄荷的胳膊便大喊:“小姑,太阳晒屁股啦,上班要迟到啦!”
薄荷蹙了蹙眉,推开醇儿一个侧身,继续睡。
“小姑你快起来啊,这都快七点半了,你每天这时候都要出门了,今天怎么回事儿啊……”醇儿拉扯着薄荷的胳膊,似乎想把她就这么从床上拽起来。
薄荷埋进枕头里的头发出闷闷的声响:“你再拽我的胳膊就要被你卸掉了。”
醇儿吓得立即松手,薄荷收回自己的胳膊垫着头,叹了口气无比清醒的道:“其实,我早就醒了。”
“那你怎么不起床啊?”醇儿跳下床,奇怪的看着在床上摆成一个s型的薄荷,心里却在羡慕她小姑那姣好的身材。
“今天不上班。”薄荷闭着眼睛继续道,其实她现在很累,可就是睡不着。
“为什么不上班?你请假啦?”醇儿心里隐隐有些担心,昨天她回来的很晚,听张姐说薄家的老先生和老夫人找上门来了,不知道他们又和小姑发生了什么?
“不是请假……”薄荷淡淡的道,“也算是请假。”
“啊?到底什么意思啊?”醇儿又跪上床,好奇的问。
薄荷闭着眼睛,想到昨天在办公室里的那一幕。她打断了检察长的话,那一刻她心里是无比清楚的预感到检察长将要说什么话。
原本,她心里就有一个很强烈的想法和**,这一次就当做是给自己一个机会吧。所以薄荷犹豫也没有便对检察长道:“检察长,医生说,我的身体很不好,很虚弱。对于怀孕的女人来说,是非常危险的体制。不如,我请产前假吧?”
她知道,两个月就请产前假是非常无耻的行为,可她能怎么办?等着被检察长说:“薄荷,你先休息段时间吧?在家里休息休息,我们都知道你的清白,但是对外面我们就说对上级都要有个交待……”薄荷闭着眼睛也能猜到检察长的这番话。
所以她宁愿抢个先机说出是自己请假,检察长不会为难,自己也不会难堪。
“你怀孕了?”花延曲从沙发里站起来惊喜的看着薄荷的肚子。
薄荷迟缓的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捂着肚子道:“嗯……不过因为时间还早,所以目前还看不出来肚子。”
“舅舅……”花延曲看向检察长,检察长爽快的点头并道:“好。你让医生开个单子我就允你的假!不过你放心,留职带薪休假!小薄啊,你就好好的休息一段时间,等什么时候身体好了,就回来!”
“我身体什么时候好,还是要看检察长你。”只有他说她什么时候能回来她才能回来,不是吗?因为她背负了太多的负面新闻,所以她现在不适合呆在检察院里,她理解,只是没想到回来的如此之快而且迅猛……她甚至以为不会严重到如此地步,终究还是自己太天真幼稚了。
“小姑?”醇儿将薄荷唤醒,薄荷缓缓的睁开眼睛‘嗯?’了一声。
“你没事吧?”
“我很好。”
“可是你情绪看起来很低欸……”
“我接下来几个月都不用上班了,我都不知道多高兴了,怎么可能低!?”薄荷翻腾坐起来,吓得醇儿身子往后一仰。虽然话这样说,但是醇儿依然没有在薄荷的脸上看见一丝丝的笑容。
醇儿不敢问了,只好一缩一缩又下了床。
“那、那你起来吃饭吧……张姐做了你很喜欢吃的素烧卖。”
薄荷想了想,掀开被子下床:“好。”
“那你慢点儿啊,肚子里的宝宝啊……”醇儿被薄荷接二连三凶猛的动作给吓到了,小心翼翼的伸手便要去扶薄荷。
薄荷瞧着醇儿这小心翼翼关心自己的模样心里才舒服了许多,失眠到三更半夜根本就没睡好。但这一刻心里却是温暖的,因为至少醇儿还在关心着自己……但是湛一凡,这两天竟然一个电话也没有。
薄荷刚刚和醇儿下楼,张姐就握着电话看向她并道:“夫人,是……薄先生的电话。”
薄荷蹙眉,并未走过去接,而是问张姐:“问他打电话做什么。”
张姐不犹豫的低头又问,片刻后抬头回答薄荷:“他问你,前些天他给你的问题,请问你的回答是什么?”
薄荷微微一顿,竟然不是为了薄氏?前些天?薄荷微微蹙眉细想,那晚他的话回荡在耳边:让我见她一面。就算要签字,我们夫妻也总该见一面吧?见一面,我要看着她当着我的面,亲自签字,我要确认她的意思。不然,我是不会答应的……
薄荷抬头看向张姐:“告诉他,我答应了。”
不就是想确认母亲的意思么?她愿意成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