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重锦见她如此的可爱,忍不住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我升官怕不是说很么好事。我如今已经是北镇抚司指挥使了,再朝哪里升去?”倒不是说不能升,而是他现在已经够树大招风,惹人侧目的了,再升……可真不是什么太好的事情。
“那你发财了?”陆芷筠又问道。
裴重锦忍不住捏了一下陆芷筠的腮肉,朝边上扯了一下,“怎么这么俗气?”他道。
“我就是这么俗气的人,你第一天认识我啊?”陆芷筠赶紧一拧头,抢救回自己的脸,随后揉了揉,瞪着裴重锦道。“最讨厌你这样说话说一半就叫我猜。我猜了,你又说我俗气,你到底要不要告诉我是什么事情嘛……”
“我今日打听到一件事情。”裴重锦笑道。“关于柳太后的。”
“怎么了?”一听是关于柳太后,陆芷筠有点诧异,顿时正了正颜色问道。
“当年柳家被查抄,怕是个冤案。”裴重锦笑道。“有可能会被重启。若是真的能翻案,柳家人就能回归京城,到时候陛下也会将柳家老宅重新赐还给柳家后人。这对你而言算不算是个好消息呢?”
“真的吗?”陆芷筠瞪大了眼睛,“可是昨天你还没提及此事,怎么只是隔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发生这么大的变化了。真的是冤案吗?”
“说来也是巧了。”裴重锦道,“今日一早我去了衙门,便发现两份从刑部和大理寺转来的卷宗,两个卷宗都是二十多年前河堤决口案子的相关材料。我问了一下,有人去大理寺门前滚了钉板,状告二十六年前葫芦口河堤决口一案是被人蓄意破坏河堤造成,而非当时的巡河使柳石清督造不利,偷工减料,致使下游四十万百姓死伤。”
“四十万百姓?”陆芷筠一惊。难怪先帝震怒,真是没杀柳家全家算是对柳家客气了……
“对。”裴重锦的神色紧了紧,“当年我还没出生,但是后来也听人提及过,那次决堤差点连京城都要被淹,若不是八万禁军合力围堰,让永定河改道,只怕京城都要被大水给冲了。”
“这么严重……”陆芷筠深吸了一口气,那柳太后不肯见故国使臣的原因怕是也是因为柳太后觉得自己柳家是冤枉的了。
“那这案子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真的有翻案的可能吗?”陆芷筠问道。
“怕是真的有。”裴重锦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若非如此,我便不会这么和你说了。大理寺能重启此案,并且让刑部将案卷交出来转交到我这里来,便是有充足的证据了。我也看过了刑部送来的卷宗,的确疑点很多,很多口供看起来都并不是十分的完整,而且我怀疑当年的刑部有刑讯逼供之嫌。”
他一说完就见陆芷筠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裴重锦不由轻咳一声,“你别以为锦衣卫只会刑讯逼供……”
“不不不。下官不敢。”陆芷筠赶紧拱手道,“还请裴大人继续道来。”
裴重锦这才白了陆芷筠一眼,继续说道,“大理寺转来的卷宗,便是由滚钉板的人送来的当年的粮册与修造大堤之时用人的工时册,我让人算了,粮册与工时册能对的上。而这与刑部定罪的时候用的一条罪责相悖,刑部卷宗之中是说柳家偷偷虚造工时与粮册,骗取朝廷下拨银两,但是工时册与粮册去失踪了。并不在刑部卷宗之中。我问过刑部的老人,审这个案子的人说当时就没看到所谓虚造的工时册与粮册。”
按照刑律,若是百姓要为已经定案的案子翻案,可以带着状子状告到大理寺,但是……必须滚过大理寺的钉板。
寻常人若非是因为真的有冤情,谁敢去滚大理寺的钉板,滚一圈下来,不死也基本是个废人……运气好没被钉子戳中要害的,怕也是滚成一个血人儿了……
所以按照刑律,若是真的有人滚过钉板,那大理寺必须受理这案子,重新找出当年已经定案的卷宗进行重新审议。
“滚钉板的是谁?”陆芷筠问道。
“是柳家的管家……”裴重锦道,“人现在已经不行了,陪着他来的是他的孙子,如今这老管家被大理寺用参汤吊着气,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但是他的孙子这些年一直陪着老人到处收集证据,倒也是知情者。”
“如果真的是冤案……这两个人的安危……”陆芷筠问道。
“放心,既然这事情被大理寺转到了锦衣卫,便是大理寺的人知道单凭他们一己之力怕是护不住这爷孙二人。所以我已经派人过去了。”裴重锦说道,他的眸光一凛,“四十万百姓的伤亡,若非是因为柳家偷工减料所至,而是有人蓄意而为,我可真的不能放过这个家伙了!”
见到裴重锦眸底的暗光涌动,陆芷筠的心也跟着微微的一动,“是啊,四十万百姓的死伤若是只因为什么氏族的争斗,这也太缺德了。若是不将这案子彻查清楚,这世间还有什么公平与公道可言?”
她话音才落,裴重锦就抬眸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相信这世上有公平与公道?”
“我知道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与公道。”陆芷筠的目光温柔而坚定的落在裴重锦的脸上,“但是我始终相信乌云不可能永远将金色的太阳遮蔽住,或许有这样那样阳光不能照进的角落里还有黑暗横行,但是绝大部分的公正与正义还是应该被伸张的!”
裴重锦抬手轻轻的握住了陆芷筠的手,随后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之中,“我也这么觉得。”
两个人相视一笑,眼角温柔,无数的话语都凝练在这相互的对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