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握着她的手,又记起往日在园子里,黛玉给他做了荷包,因疑心宝玉把荷包给了别人,两人还闹了一场,自此黛玉便轻易不再做东西给他,宝玉心中长吁了一口气,心里虽欢喜黛玉惦记他,却又恐怕她劳累伤了身子,便劝道:“你不必亲自动手,我有这件衣裳穿已很好了,我今见了你一面,比甚么好衣裳都强。”
紫娟上前服侍着宝玉穿好衣裳鞋袜,又拿了食盒说道:“那里头爷们儿多,只怕这东西带进去也不够分,索性二爷一人在这里吃了进去,这几日每日打发贵叔进来给二爷送吃的。”
此时宝玉如何吃的进去,他只定定的看着黛玉不语,黛玉擦了擦泪,亲自动手从里面端了几碗菜说道:“这东西都是家里做的,总归比这里的干净可口,你吃两口罢。”
宝玉动手吃了两个卷子,便放下手里的筷子说道:“我吃不下,我只想跟妹妹多说两句话。”林黛玉红了眼圈儿,轻骂一句;“你这呆子!”宝玉直愣愣的看着黛玉发怔,黛玉被他瞧的红了脸,拿帕子在他跟前挥了挥,说道:“不是有话要对我话说,愣着做甚么?”
宝玉想了一想,看着黛玉笑道:“原先存了一肚子的话要说,现在又不知从何说起了。”黛玉一顿,见宝玉的心思竟是跟自己一般,她握住宝玉的手,也不知哪里的来的力气,郑重的说道:“宝哥哥,你在这里好生保重自己,我必定要设法救你出去。”
宝玉傻笑两声,点头说道:“妹妹放心,咱们一起保重自己,等我出来时便寻妹妹去。”过了半晌,宝玉对林黛玉说:“妹妹,原先府里婆子哄我说你回南边去了,其实我嘴上不信,心里倒信了几分,后来在京里遍地寻你不见,已打定了主意要到南边去找你,刚巧府里出了事,这才耽误下来,若不然,我该见不着你了。”
黛玉不信,她道:“你不认识路,家里看管的又严,怎么上南边去找我?”宝玉说道:“我心里盘算了好些日子呢,我一个人也不带,出了府便往南边去,我虽说不认路,难道就不会问人么。”黛玉怔怔的看了他半日,方才含泪骂了一句:“痴子!”
林黛玉这里陪着宝玉说了半日话,宝玉便说这里腌臜,怕污了黛玉的身子,便赶着叫贵叔送黛玉家去,那黛玉家去后,每日便叫家里做好饭菜送到狱神庙给宝玉,那贵叔四处探听消息,又设法往荣府里送了几回吃食进去,不过半个月,手中典铺子的钱便用完,那黛玉只得将另一间铺子也典去了,偏那荣府论罪还需一二月,黛玉只得耐心在家等着。
再说薛家庄上,头场雪刚下,宝钗这日正跟宝琴,薛蟪等人在院子里看小丫头堆雪人顽,便听前头传话来,说是安国公府上打发人送皮子来,宝琴知道后,不怀好意的望着宝钗吃吃的笑了起来,宝钗被她笑的脸上一红,说道:“有话说话,傻笑做甚么!”宝琴笑道:“瞧瞧,冬日都过了一半,才送皮子来,可见心意不诚!”说罢,宝琴又喊住那回话的婆子,问道:“安国公府上好好的,怎会这会子送皮子来?打发来的是谁?”
那婆子回道:“来的人我也不识,只是穿的却极体面,又带了国公爷的话,说是上回随着圣上去打围,猎了几场极好的皮子,正好给家里太太姑娘们裁了做裘衣穿。”宝琴笑嘻嘻的看了宝钗一眼,又问道:“送了几张来?咱们家人多,够不够一人一件呢?”
婆子想了一回,说道:“我听外头小厮们说是用车拉来的,想来是尽够了。”宝琴这才笑了两声,又问婆子:“都是甚么皮子,我去瞧瞧有甚么合心意的,挑一件做了冬日穿。”
那婆子也不知,宝琴便打发她走了,见丫头们都离的远远的,宝琴悄悄在宝钗耳旁低声笑道:“几张皮子咱们家倒也不大稀罕,虽说晚了些,到底难为他一片心意。”
宝钗恨得咬牙切齿,自宝琴回来听说她被指婚给顾耘,找准时机便要打趣她几句,宝钗红着脸,瞪了她两眼说道:“你不是不稀罕的么,又巴巴的去瞧甚么,想来挑不到你合心意的哩,若是喜欢甚么皮子只管告诉我,我打发人去告诉梅翰林家的公子,人家必定要尽力弄了来讨好你呢!”
宝琴被说的脸上一红,指着宝钗羞的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日,方才拉着宝钗的手说道:“好姐姐,咱们往大娘房里去看皮子罢。”
宝钗轻哼一声,她才不去,今日顾耘送东西来,说不得一屋子的人又要拿她开心呢,宝钗说道:“你自去,我回屋做鞋去。”说罢,扶了小丫头的手回房里去了,那宝琴讨了个没趣,自往王氏院里凑热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