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去后,探春又劝了半日,那迎春半点未听进去,探春便转头又对绣橘说道:“好丫头,你是个忠心的,你姑娘是个软弱性子,在孙家少不得还要你多护着她。”绣橘说道:“我跟了姑娘一场,我不为她还有谁再为她呢,便是有一日姑娘真被姑爷逼死了,我也随姑娘去了。”
贾探春听了绣橘的话,心里酸涩不已,家里大老爷那边不为迎春做主,迎春在孙家便没有出头之日。林黛玉在一旁陪着垂了半日泪,她见探春规劝迎春,便悄悄起了身,拉了拉宝玉,两人便出了缀锦楼的后门,沿着花荫处往怡红院方向回去,眼下正是盛秋,园子里满是无人清理的枯枝残叶,黛玉看了触情伤情,心中暗道;二姐姐有父有母尚且是如此下场,我一介孤女,老太太又卧病在床,日后终身大事又有谁人能做主?
如是想着,林黛玉眼里又流下泪来,宝玉自迎春家来后便跟痴了似的,此时见黛玉流泪,方回过神来,他对着黛玉说道:“妹妹,你别哭了,我有一句话重要的话要跟你说!”黛玉收了泪,抬头望着他问道:“你说罢?”宝玉怔了半日说道:“瞧了今日的二妹妹,我心知天下女子自嫁了人,必定一只脚已踏进坟墓里去了,你日后万万不能嫁人。”
林黛玉一听,脸羞的通红,朝着宝玉啐了一口说道:“你这该死的,满嘴胡说,打量着我好性儿就拿这话来欺负我!”贾宝玉见林黛玉恼了,慌忙说道:“林妹妹,我并未欺负你,这都是我的真心话,你嫁了人可就没了命了!”林黛玉便说道:“我不嫁人,我跟四妹妹一起做姑子去!”宝玉怔了怔,思索了半日对黛玉说道:“做姑子也罢,那我陪着妹妹做和尚去!”黛玉恼了,哭着说道:“你还说你没欺负我?我要告诉舅舅去!”宝玉急了,说道:“好妹妹,我若存心欺负你,叫我不得好死!”说罢又是一番伏低做小,待黛玉不气了,见四下无人方在黛玉耳旁说道:“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别对旁人说起。”林黛玉看着他道:“疯疯癫癫,甚么话要说?”宝玉便小声说道:“我今日看了迎妹妹,只怕她活不长久了。”林黛玉听后心中一惊,随后瞪了宝玉一眼说道:“你魔怔了?世上哪有做哥哥的如此咒妹妹,叫舅舅舅妈知道了,只怕要捶你一顿呢!”
贾宝玉见黛玉不信,急的跺脚说道:“你没闻到么?二妹妹身上已有一团死气了!”林黛玉宝玉越说越不像话,转眼便要走,贾宝玉拉着她,眼里流下泪来说道:“林妹妹,我都是为了你好,你怎的不信我的话了?天下的女子是嫁不得人的,但凡是沾染上男人身上的腌臜气便要死了,眼下迎妹妹要走,虽说我不舍得她,然而那却是最好的结果,她一旦脱了苦海便要回她来的地方去。”
黛玉见宝玉说起疯话,便瞅着他问道:“依你的意思,日后你娶了亲,那嫁给你的女子岂不是也一脚踏进坟墓里了?”宝玉摇了摇头,而后定定的望着黛玉说道:“我自然不去害人,因此也不打算娶亲,咱们两个一处做伴罢!”
黛玉红着脸瞪了宝玉一眼,说道:“做你的白日梦,谁要跟你做伴?”宝玉一听,急的哭了出来,那声音又悲又痛,黛玉一时呆住了,过了半日,她才将手里的帕子递给宝玉擦泪,嘴里轻骂了一声“傻子”便先离去了。
只说迎春在荣府里住了一夜,第二日孙家便打发人来接,可怜迎春一步三回头,终究还是回了孙家,又过了十几日,镇南王府打发官媒过来定日子,因二太太一直病着,探春的婚事托付邢氏来操办,不想正这时,荣府接了丧信,原是嫁入孙府不到三月的迎春没了,跟的丫鬟绣橘也上了吊,家里得了消息悲痛不已,只因贾母正在病上,于是上下都瞒着她,唯独黛玉,探春等人往迎春住的缀锦楼抄了几日洗业经,倒是宝玉自迎春死了越发呆了,每日必往紫菱洲一带徘徊瞻顾,迎春办丧事时贾琏去瞧了,那人瘦的只剩一张皮,且身上有伤痕,分明是被虐待至死,只奈何家里事运不济,孙绍祖并不将贾琏放在眼里,贾琏心中暗恨,可惜无济于事,只得在丧事上万般挑捡。
因如今家道艰难,探春的婚事一再节俭,府里也没有正经要陪嫁的东西,除了寻常的嫁妆等物,府里陪了两个媳妇并四个丫鬟过去,倒是赵姨娘,给探春攒了一箱袄裙两箱鞋袜带过去,探春出嫁荣府时,薛家也不曾上门贺喜,现而今这几家竟是彻底断了关系,探春嫁后一个月,朝庭下旨加封张玉梅为安悦公主,择日出嫁爪哇国,这自不必细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