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嗔道:“你只顾说我,我邀你们来了几次,你们也不肯赏脸到我家里来。”探春便道:“你家里就你跟琴妹妹两人,动身都是极便宜的,不似我们家,姊妹们好几个,动起身来要劳动合府,府里太太们成日杂事缠身,谁肯为这事轻易去叨唠太太!”
另一旁的宝玉挤过来说道:“宝姐姐,今日你生日,我跟姊妹们一起备了生日贺礼来呢!”探春不等他说完便跺脚说道:“你瞧二哥哥,咱们说好要给宝姐姐惊喜的,你倒好,一来便急着邀功!”
宝玉连忙讨饶,宝钗见了便问是甚么贺礼,原来是她们姊妹们做的荷包香袋等物,宝钗诚心道了谢,宝玉又急着要跟宝琴说话,因此一行人便随着王氏进了内室。
王夫人进了屋子,着实出了阵风头,因她家几个女孩相貌出众又知书达礼,众人皆是称赞,那王氏见来客到齐便叫外头传戏来了,宝琴不耐烦陪着太太们听戏,只说园子里雪景很好,宝钗便提议一同去吃茶看雪景,贾宝玉巴不得一声,忙问宝琴:“琴妹妹家园子里景致必是极好的,只单看雪不免乏味,依我的意思不如起个诗社,去年姊妹们在家里办了一个诗社,已有一回海棠社,一回桃花社,只不过我诠才末学,每回都落了第,今日正好下雪,咱们一起赏雪呤诗岂不有趣?不过姊妹们个个都是不栉进士,只怕我又要落第了。”那宝琴性子天真,平日在家本就喜爱呤诗作词,只因家中就她与宝钗两个女孩,就算有心想要起个诗社,只人数也凑不齐,此时听宝玉提议,第一个站出来赞成。
唯独一旁的林黛玉,平日便有些左性儿,只因她身娇体弱,史老太君拿她当做眼珠子一般,家中姊妹们自会让着她,此时一见宝玉殷殷切切的对宝钗宝琴姊妹俩便心中暗自着恼,此时又听宝玉提起诗社,便拿起眼角瞅着他笑道:“偏你也好意思拿自己每回落第的事出来讲,须知这里并不是咱们府上,仔细姨妈家的宝姐姐与琴妹妹笑话你呢。”
王夫人正在与王氏并单氏说话,听到黛玉的话心中很是不喜,平日宝玉厮混内帏便是她的一桩心事,再加上今日在座的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太太们,若是传出宝玉常与姊妹们厮混,于宝玉名声也不好,那探春向来是个心思细腻的,平日在家中便隐约觉得王夫人不喜黛玉,此时见王夫人正沉着脸低头吃茶,便暗暗向黛玉递了个眼色过去,黛玉不明就里,开口不解的问道:“三妹妹看着我做甚么?”
“无事,你钗子歪了。”探春笑了笑,将黛玉头上的金钗向上拢了拢,又对黛玉与道:“瞧瞧你这张促狭嘴,任是见了谁都要打趣两句。”林黛玉冷笑了一声没有作答,宝钗见气氛有些尴尬,便对姊妹们道:“起诗社虽好顽,只是今日迟了,又没给诸位下贴子,倒显得不庄重,不如亲亲热热的说会子话,等日后得闲儿正经起个诗社才好。”
宝琴心里虽不情愿,只才刚听说大观园里起社诗的规矩都是头日便下贴子,众姊妹们专门取了诗号,还要置办酒席,真正是十分的雅致,自家如胡乱起个诗社反倒没有意思,因此便勉强答应,又求着宝钗得闲儿定要专定下一日下贴子请姊妹们来家里起诗社,宝钗被闹不过,自然只有应下,众位夫人见宝琴天真烂漫,不免又打趣了几句,气氛这才又热络起来。
因她们姊妹们要去赏雪,王氏连忙打发人去收拾松柏轩,又对王夫人笑道:“瞧着孩子们如今的模样,不免想起咱们小时候,平日但凡有个姊妹家来,也是镇日厮混一处玩耍。”说着眼角不免有些泛红,连忙拿起手帕擦了擦,又轻吁一口气道:“哪知今日,姊妹们各奔东西,想聚一起也不容易呢。”
那王氏只管感伤,王夫人却淡淡的道:“咱们那时虽然也是这样憨顽,只到底还知些分寸,不像现在这些小辈儿,因家里老太太,老爷,太太一众的疼着,等闲人也不敢轻易说一句。”王氏一顿,瞧了贾宝玉与林黛玉一眼,一旁的王熙凤也瞧了一眼林黛玉,便暗自低下头只管吃茶不语。
不一会子,有婆子来回话说松柏轩已收拾好了,王氏叫婆子好生伺候姑娘们过去,宝玉也要跟着一起过去,王夫人对他说道:“宝玉,我瞧了戏单,今日唱旦角角的是百园春的嘉官儿,老太太最喜欢她的戏,你留下陪我看戏,回去也好告诉老太太去。”宝玉笑嘻嘻的对王夫人说:“嘉官儿果然唱的好,太太只管请了回去唱给老太太听,只是我难得与宝姐姐与琴妹妹见一面,求太太放我过去陪她们说一会子话。”
林黛玉听了宝玉的话,朝着他啐了一口说道:“你只管混在我们女孩儿堆里,还知不知羞了?”说着便上前挽着宝钗的手臂说道:“宝姐姐,咱们只管走,别叫二哥哥跟着。”宝钗看了黛玉一眼,又转头看了宝玉一眼,轻笑一声便留下宝玉领着姑娘们出了院子往松柏轩去了。
那宝玉到底也不及等上她们,因此心中万分遗憾,只得挨着王夫人坐下,只是因不能陪姊妹们顽耍,便是过了一会子嘉官儿登台唱起戏也不曾细听,只管闷闷不乐的自想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