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陆家太太打发人过来邀王氏等人去上香,因薛家新搬来京里,且上回宝钗进京时翻车受了一回惊王氏早有心去庙里还愿便欣然答应,于是又跟陆夫人约好时间,至烧香这日,恰逢宝琴身子不爽利不得同去,冯氏又需留在家里照看宝琴,一大早,薛蟠先骑了车带了东西去庙里备下,王氏与宝钗母女两个共乘一辆朱轮华盖车另有贴身的媳妇婆子等人便往庙里去了。
又说王氏要去烧香的寺庙叫做‘上若寺’,是前朝所建,如今已有三四百年,又说前期有位公主生来体弱,自幼便养在庙里修行,如今在京里香火极旺,京里富贵人家但凡有说经*的,无不请庵里的尼姑去。前几日,陆夫人已打发人跟上若庵住持说了,至正日这日,庙里一个闲人也不许放进来,那庵里本靠着京里这几位太太们的布施过活,如何有不肯的?马车行了半日,王氏等人便到了一处山门前停下,薛家带的婆子放下脚凳,扶着王氏并薛宝钗下了车,宝钗抬眼一看,见庙门上处悬了一块朱漆匾额,上面写着‘上若寺’三个大字,门口一个长得干瘦得老尼姑领着几个小尼姑迎了上去,满脸堆笑的问道:”这便是薛家的大太太并姑娘罢,快请里面歇歇,陆太太携了陆奶奶已等了多时。“
王氏笑道:”师父有礼,陆姐姐来得倒早,还要劳烦师父引路。“老尼姑笑着将人引进庵里,又转到一处后院里,宝钗远远便见一个穿着月白印靛青小团花褂子的妇人站在院里,她自然便是陆夫人曾氏,又见她身后站着一个二十上下的丽人,梳着一个妇人髻,身穿一件蜜腊黄折枝牡丹圆领褙子,想来便是陆夫人的大儿媳妇陈氏,几人彼此见了礼,有一圆脸浓眉的尼姑进来领了众人进入到一处厢房,又有小尼姑献上茶,宝钗这才得知那尼姑法名叫做明容,是本庵里的主持,与陆夫人是老相识,几人互相嘲笑一回,又彼此重新见了礼,明容去前头安排去,陆夫人对着宝钗招招手:“宝丫头,过来坐。”宝钗走了过去挨着陆夫人坐下,陆夫人握着她的手道:”咱们娘俩个几年不见,如今你长得越发好了。“宝钗谦虚一回,陆夫人又道:“上回你家太太到我府上去听戏,说你身子不好来不成,我可是挂念得紧呢。”
宝钗心里忍不住有些好笑,前一回陆夫人下贴子请王氏与冯氏过来看戏,家里哥儿姐儿都去了,独独留下宝钗一人,宝钗开始不解,后来她无意听到□李氏跟莺儿说陆家有意与她家结亲,才隐约猜出了一二分的意思,她倒不是排斥东亭,毕竟生在这个时代,自小被限制在闺阁里,除了父母兄弟以外也认识不得别的男人,只是宝钗内里终究是二十多岁的人,只要想象会跟东亭这个小孩成亲便会忍不住有种怪异的感觉,只是此时陆夫人问了,宝钗不免要陪着笑回道:“多谢太太挂念,前儿妈回来还说太太家的戏排得极好,我正懊恼没听到呢。”
陆夫人搂住宝钗笑了两声道:“你这小嘴像抹了蜜似的,怨不得家中上下都疼你呢,只可惜我没福,没有养一个像你这般的姑娘。”宝钗说道:“太太何必说这样的话?家里如今这位大嫂子可不正跟女儿一般么。”那一旁站着的陆夫人的陈氏笑道:“往日太太总说表婶娘家的宝姑娘是百里挑一的品格,今日一见这人物真真是难得的,偏又能说会道的,怪不得太太眼馋表婶娘呢,太太虽拿我当女儿一般看待,只是长久相对着,怕早看腻了,终究不如妹妹看着新鲜呢。”
陆夫人瞪了陈氏一眼说道:“唯哥儿媳妇,往日家里上下惯着你,你倒越发狂上了,如今连我也打趣上了。”“好太太,饶我一遭罢。”陈氏假意讨饶,又对王氏说道:“表婶娘也快替我求求情罢。”
王氏将茶盅放到桌上对陆夫人一笑悠悠说道:“瞧她可怜见儿的,饶她一遭罢,只罚她回去给你端茶递汤,不许她回房就是了!”王氏将陈氏打趣的面上一红,陆夫人指着她笑道:“看你成日家强嘴,如今知道你表婶娘的厉害了罢。”陈氏笑嘻嘻的对王氏道:“好婶子,我见了宝妹妹便知道你是个会□人,这么一个水葱似的人儿,谁不稀罕呢!”王氏笑骂她‘贫嘴’,稍时,明容亲端了一个茶盘进来,里面是一壶茶水并五六样的点心,陆夫人看了便说道:“这里茶水还未用完,并不需再上茶水来!”
明容笑道:“这茶水不一般,今日几位太太们来得巧,这才有这么多壶,我也不敢私藏,特献给太太尝献。”陆夫人听她如此说,便问道:“有何稀罕之处,也说为听听。”明容说:“这水是从二十里地的二牛山上担来的,那泉眼里每日辰时沁水,巳时水竭,日日如此,泉眼的水清甜可口,用来泡茶再好不过,也请太太们一道来尝尝。”明容给众人倒了茶,众人细细品了一回,陆夫人放下手里的茶盅说:“水倒是好水,只是你这老货向来是个无利不起早的,特拿了好东西来孝敬,可是有甚么事有相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