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熙凤一双眸子顾盼生辉,先是上下打量宝钗和宝琴一眼;说道:“跟双生姊妹一眼,倒叫我不知拿甚么话来赞呢。”那宝钗跟宝琴只管低着头,王氏笑了笑,转头对宝钗说道:“这是你凤姐姐,往常在家时便跟个猴儿似的,去与她见个礼。”
宝钗上前与王熙凤见了礼,王熙凤拉着她俩的手称奇;“这样好的家世,这样好的容貌,这样好的性子,以后不知要便宜谁家呢。”王氏指着凤姐儿笑骂道:“在家里便是一副霸王样儿,原想着嫁了人能好些,哪知比原先还要利害,我明儿只管去问姑爷,叫他好生治治你。”
一旁的老太太亦笑对宝钗与宝琴两人道:“你们不用理会这破落户,跟姊妹们认认,只管一处说话趣乐去。”宝钗道了个是,仍是那穿葱绿色比甲的丫鬟指着一个穿青哆罗呢对襟褂子,勒着石青银丝暗纹抹额的妇人道;“这是珠大奶奶。”
那丫鬟所指的妇人正是李纨,因她青年守寡,脸上并不施胭粉,行事一派温和,与宝钗等人互相见了礼,便携着宝钗的手对一旁的三位女孩道:“这是咱们家迎姑娘,探姑娘,惜姑娘。”宝钗看去,见那三位姑娘钗环裙衣皆是一样的妆饰,宝钗只能猜出那身量较小,还是一团孩子气的大约便是惜春,彼此间又见了礼,宝钗一侧头,一身量瘦小的女子正在打量自己,宝钗见她穿戴不凡,推算此人难道便是林黛玉?果然,李纨见宝钗正在看那女子,便道:“这是林姑娘,旁边站的便是咱们家的混世魔王宝二爷。”
宝钗一顿,半晌没有作声,直至宝琴推了推她,这才反应过向前与两人见礼,那两人一同回了一礼,宝钗暗暗打量着林黛玉,只见她挽着随常云髻,头上斜插着一支云纹挂珠钗,两耳戴着点翠垂珠蓝玉耳坠,里面是一件品月色直领锦衣,外罩着桃红色偏襟褙子,底下是一条芽黄轻绡长裙,宝钗又暗想,原著里曹公赞她静如姣花照水,动如弱柳扶风,如今看来果然言谈举止不俗,再看那一旁站的宝玉,只见他头上戴着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身上穿着大红色宝相花刻丝锦袍,系着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项上挂着长命锁,寄名符,并他那胎里带的通灵宝玉。
宝钗暗道这宝玉果然生了一副好相貌,只是看他这半日来痴痴呆呆的,惹得黛玉瞅了他好几眼,原来宝玉见了新来的两位姊妹,心内直叹老天不知还造就了多少如花女儿,林黛玉见他又犯了痴病不去理会他,自与探春等人一道与宝钗说话。
众位姑娘们说了一会子话,宝钗便叫香菱拿了一个包袱来,给了姊妹们每人一个扣合如意堆绣荷包,一个梅花攒心络子,探春看了便笑道:“宝姐姐好手艺,我们姊妹们都不如你。”
宝钗含笑道:“不过是些小顽意儿罢了,上不得台面。”几位姊妹们又称赞一回,宝玉也挤过来对着宝钗说;“好姐姐,别的姊妹们都有荷包络子,怎么独独我没有呢。”宝琴笑嘻嘻的对着宝玉说;“宝哥哥虽没有荷包,不过我家蟠哥哥给你带了笔墨纸砚。”
宝玉听了将眉一皱,说道:“笔墨谁家没有,只这哪里比得上姐姐亲手做的?好姐姐,也与我一个荷包罢,便是这回没有,下回做好了使人送过来也是一样的。”
一旁的林黛玉见姊妹们交口称赞宝钗姐妹心内早已不服,又见宝玉如此行径,便冷笑一声对宝玉说道:“宝姐姐的荷包岂是人人可得的?再者你屋里荷包香袋还少么,若是嫌不够用,只管出去喊一声,还怕没有人巴巴的将东西送到你眼前的。”
宝钗看了原著便知黛玉素来有些小性儿,因此毫不在意,只宝琴被黛玉这么一番夹枪带棒的话气红了脸,只碍着是在别人家做客不好当众发作,便按捺住心中的恼意冷声道:“我姐姐做的东西自然是难得的,便是我想求她一块帕子一个荷包,也要看她心情呢。”
黛玉随际红了脸,她将手里的荷包撂到一旁,红着眼圈儿说道:“原是我不配,宝姐姐本是给这府里的姊妹们做的,我这份不过是顺带的。”
贾宝玉一旁见黛玉恼了,连忙将错都揽到身上来,又是一番陪罪,宝琴见此,心中越发气闷,她一把夺过荷包,对林黛玉说道:“林姐姐不愿要也罢,没得糟蹋了我跟姐姐一片心意。”
家里姊妹们一向都让着林黛玉,她何曾被如此抢白过,立时眼里便流下泪来,宝钗暗暗拉了拉宝琴的衣袖,悄悄瞪了她一眼,又将手帕递给林黛玉,说道:“妹妹甭理琴儿,这丫头惯是个牙尖嘴利的。”
这头两个丫头拌起嘴来,那边贾母见了,便高声问道:“怎的好好的哭起来了?”鸳鸯拉了黛玉往贾母这边来了,笑了笑说道:“也不知什么话头,咱们林姑娘跟琴姑娘拌起嘴来了。”
贾母便招手搂住黛玉,又拿手点着她的额头说道:“你比琴丫头小,她又是客,怎么不让着她些。”一旁的王氏笑着对贾母说道:“我家那琴儿也是个有名的霸王,必是哪里说话冲撞了林姑娘。”
王夫人笑道:“原都是些小孩子们,一时拌嘴儿闹起来,待过了一会子,转眼必定又要顽在一处。”王氏嘴里称是,众人又说说笑笑的提起家里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