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武带着几房家人到了薛家京里的宅子去,这处宅子离王氏娘家到是不远,里面很是拢共是五进的大宅,后面又带了一个极雅致的园子,还是先头薛老太爷从苏州找了人来设计建造的,薛家人口简单,住起来是极便利的。
现如今守着老宅的是一对六七十岁的老夫妇,还是老太爷那一辈的老人,每年打理宅子也能进项四五百银子,扣除各项嚼裹,每年还能送到金陵三四百银子,薛家自然不指着这些银子,只他夫妇二人忠厚老实,薛谦又怜他二人无子,做主从他子侄中选了一个过继在他们名下,他二人很领薛谦的情,将宅子打理得越发好了。
那老夫妇二人听说主子要上京来,自然很欢喜,便又商量着如何收拾园子,再说那常武刚刚进京自然还要拜访亲戚们,头一个自然是王氏的娘家人,现如今王氏娘家哥哥王子腾在外任职,因此只见了几个旁的亲戚,倒是荣府这头因当家太太王夫人是王氏的亲姊妹,便预先递了贴子进去,约好上门请安的日子。
这日,荣国府二太太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往她这里来了,因王夫人往老太太院里去了,便只在廊下跟几个婆子闲话,一直过了好一会子才见丫鬟们簇拥着王夫人回来,周瑞家的远远的见王夫人脸上似带了恼色,慌忙上前问了安,又见王夫人始终阴沉着脸心里顿时打鼓似的,王夫人抬眉看了周瑞家的一眼说道:“这不早不晚的如何过来了?”
周瑞家的回道:“原是有几件事要来回太太的,因来的时候听丫头们说太太往老太太院里去了,便在这里等着了。”
王夫人略沉吟一下,便又对周瑞家的道:“你且先等一会子,我去给菩萨上一柱香。”说罢,扶着彩云的手便进了里间,周瑞家的见此,拉着金钏儿的手进了厢房问:“金钏儿姑娘,早上来时还好好的,如何才一会子太太像是发了恼似的。”
金钏儿冷笑一声,朝着西边怒了怒嘴道;“还不是那边院里的,早上在老太太那里,处处拿话剌太太,太太受了气又不好发作,早早的便回了。”
原是王夫人次子宝玉养在老太君名下,王夫人一直有意接回自己身边来,老太太自然是不肯的,因今日王夫人去给老太太请安,宝玉微略亲近一些王夫人,老太太便心里不受用,只是面上不好显出来,偏邢夫人见此便故意提起贾珠久病不愈的事来,老太太便令鸳鸯去寻了一支好参来给王夫人,令她好生照料贾珠,那王夫人是何等精明的人,岂会不知道老太太这是有意敲打,她心里愤懑不平,偏又不能无端发作,只得回了自己院子去给菩萨多烧些香。
周瑞家因平日邢夫人总爱拿着大太太的名头打压她,因此很是看不上她,便压低着声音对金钏儿道:“果然是那小门小户出来的,自己连个蛋也生不出来,还好意思对咱们这边指手划脚,偏她也做得出来,便是底下有个琏二爷,究竟也跟她不亲,便是二奶奶也是咱们太太的亲生侄女儿,岂能向着她?”
金钏儿又道:“说起琏二奶奶,因是才进门的新媳妇,脸皮子又很嫩,这大太太便在琏二奶奶那边摆出婆婆的款儿,也不看她是哪门子的婆婆,不过是见二奶奶是太太娘家正经的嫡女,又很得老太太的宠便心里发酸罢了。”
周瑞家的又金钏儿说了几句话,外面彩云便在窗子外面喊道:“周奶奶,太太让我来喊你过去呢。”周瑞家的应了一声,便出了厢房往王夫人屋子里去了,此时王夫人刚给菩萨上完香,脸上已回复了静之色。
见了周瑞家进来,王夫人先问道:“我叫你男人在外头去寻的好郎中可有下文?”周瑞家的听了便有些发愁,因自入暑以来贾珠便病倒了,恁是请了多少好太医也不见起色,王夫人无法,只得一面叫贾珠好生静养,一面又派人去寻好郎中,谁知前几日刚下了一场大雨,贾珠这病便又重了几分,那邢夫人也是借着这个由头拿话来剌王夫人。
周瑞家的苦着脸道:“京里的好郎中咱们家都已寻遍了,只是前不久他听说郑州有位好郎中便亲自过去了。”周瑞家的见王夫人脸色又有些阴沉,便凑过去说;“太太,我想着凭咱们一家找郎中终究是有些慢,不如太太修书送到舅老爷并薛姨太太家里去,让他们也帮着荐几个好郎中去。”
王夫人听到周瑞家的所言便端起桌上的茶盅吃了一口茶,却只低头不语,周瑞家的也不敢再相问,只得垂着手站在下面,过了半晌王夫人才道:“金陵富庶自是有许多好郎中,只是因着前一回薛妹夫病了的那回事,只怕妹妹那边已是恼了我呢。”
周瑞家的说:“太太实在多虑了,薛姨太太跟你是嫡亲的姊妹,便是那回没有帮上忙也怨不着太太,且她家里官场无人,做生意买卖还不是要靠着咱们家,再说了这回薛家派人上京还不是递了贴子要来给太太请安,可见薛姨太太并不是那起目光短浅之人。”王夫人听了便看着周瑞家的说;“这事我自放在心上了,只是你男人那边也要催着赶快找好郎中,切莫误了我的珠哥儿。”
周瑞家的陪着笑说:“我才刚来时去看了珠大爷,又有珠大奶奶那边陪着说话解闷儿,看着精神倒好了一些。”说罢,周瑞家的用眼角偷偷看了王夫人一眼迟疑道:“只是我恍惚听说珠大爷前几日病情加重却并不是因着了风,似是与赵姨娘有些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