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几个周军士卒正踩着一个人,拿着长矛像舂米一样不停息地乱刺。蜀军年轻的士卒在蜀地哪里见过这般残暴的场面?他们惊慌失措拼命向周军到来的反方向乱挤。两军前面相接之处已经完全没有了队列和阵法,人们疯狂杀戮,混战一团。
战争在这里最为直接,作战就是杀人!
许多人无路可走,手脚并用向陡峭的山坡上攀爬,立刻变成了周军后方没法近战的士兵的活靶子。人们拿着弓箭一个个地乱射,不断有人中箭从山坡上滚落下来。山坡上到处都插着箭羽,远远看去,箭尾的羽毛连成一片好像长了一片芦苇。
还有无数的人被挤下了大路,掉进了东面的嘉陵江里。在滔滔江水中扑腾着很快被淹没,沉重的盔甲让落水的人像绑了石头一样,时不时猛地冒一下头大呼:“救命,救……”但战阵上乱作一团没人能救他们,顷刻间就被冲走了。
周军第一军都虞候在马上挥着佩剑,指着山坡上下令道:“射,射杀那些逃兵!”
忽然“嗖”地一声,他的脸色一变,眼睛突出,剑从手里掉落,双手捂着喉咙大张着嘴从马上栽倒下去,身边的亲兵急忙跳将下马救他。只见一支箭矢已经刺进了他的脖子,可能伤到了气管,他刚摔下来就动惮不得了,嘴唇已经发乌,双腿在地上乱蹬。众兵面面相觑,有人大喊:“将军、将军……”可是眼看已经没得救了。
忽然后面传来了郭绍的声音:“第一军第一指挥、指挥使立刻暂代第一军兵权!”原来主将在后面一直盯着前边的状况。
“为都虞候报仇!”一个亲兵红着眼大喝道,提起一把铁做的狼牙棒,就从行列之间拼命往前挤。
前面杀得鲜血横流,后面不断放箭抛射,空中箭矢乱飞,大路上就像一个修罗场和屠宰场一般,无数的人挤在一起厮杀,场面荒诞至极。
落水者中箭者不知其数,不到半个时辰,蜀军长长的整个队伍都动摇了,乱兵拼命往后挤,本来成队列有一定空隙的队伍此刻像是在挤爆了的公交车上一般连转身的余地都没有,很多人被挤下了嘉陵江……“别挡路,让俺过去!”“求你了,朝后面走!”大伙儿觉得遇到了凶神恶鬼,宁肯朝拥堵的人群里挤也要远离前方那帮疯狂的一身是血的人。蜀军后军终于掉头就跑,拥挤的人群纷纷向东北面溃逃。周军在后面追击,郭绍的声音大喊道:“叫他们投降啊!”
这时乱兵中的武将才吆喝道:“丢下兵器跪在道旁,可免一死!”
大伙儿推进上去,沿途全是投降的蜀兵,有些地方挤都挤不下,人们爬到了山坡上抱头伏地。
周军前锋小跑着向前追击,一路上没来得及停下来投降的,被从后面杀死一路,到处都能看见尸体。及至下午,前锋第一指挥已经追到了青泥岭山下的驿馆,抬头看去,青泥岭山坡上乱糟糟地不少人正在爬山。
郭绍在汹涌的jūn_duì中跟着向前挺进,半路上忽然见一座山前有座寺庙,静静地坐落在那里,周围都是荒山野岭不见任何村落人家。一个亲兵见他的在看,喊道:“就是那座尼姑庵,青泥岭庵。”
郭绍转头看着,一声不吭。
大伙儿冲进了了青泥岭驿馆,里外全被周军士卒控制。郭绍顾不得正在爬山的蜀军余部,径直朝驿馆走进去。后面李处耘的声音喊道:“罗兄,你带人去山下劝降,告诉蜀兵没地方跑了,青泥岭过去还是咱们的人!”
郭绍快步走进驿馆,迎面两具尸体挂在屋檐下,让他一怔。两个妇人的尸体,身上湿透,全是血污和血痕。郭绍走近时,闻到一股血腥味和排泄物的恶臭,只见其中一个妇人已经僵硬了,像一块石头似的挂着;另一个黑妇软软的挂在那里,但也死了,肚子上一个血窟窿。
京娘的声音发颤:“快把他们放下来。”
郭绍见屋子里跪伏着几个人,他抽出障刀就走上去,前面一个圆领绿袍官吏忙磕头道:“将军饶命,人不是咱们杀的!”
郭绍急问道:“你们抓的人,别的人在哪?”
“我带将军,我知道关在哪……”官儿忙道。
“走!”郭绍喝了一声。官儿从地上小心爬起来,带着郭绍从房子旁边的巷道进去。然后找钥匙要开一扇门,手都在哆嗦。郭绍骂道:“滚开!”提起刀一刀劈下去,顿时火星乱窜,刀刃立刻崩了一个大缺口。他丢掉障刀,向后退了几步,猛地冲上去,“砰”地一声巨响,门板倒塌。郭绍睁眼一看,顿时又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