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怒意涌现心头,陈胜双眉挑起,就要开口呵斥。可是忽然,却只听得“唰~”轻声响过,杂物房内,依稀有电光一闪。随之,灯光投影显示,村长已经停止了动作,并且挺身站起,提臂望向自己的手。
隔着纸门,陈胜无法看得清楚他究竟是个什么表情。然而只在下一刻,凄厉尖叫声已然响起。村长转过身来,拉开杂物房的门,手脚并用落荒而逃。虽只惊鸿一瞥,但陈胜已经看得清清楚楚。村长的右手大半截手掌,已然被整整齐齐地切了下来。
双眸之内,不禁流露出了讶异之色。陈胜从阴影中走出,迈步行近了杂物房。微弱灯光之下,只见那盲乐师早已经把蓑衣与斗笠脱下放到一边。身上的衣服千疮百孔,褴褛不堪。但即使如此,却仍不能掩饰她的清秀容颜,依旧那堪堪能够与苏紫菱相媲美的好身材。但,灯光投在她那睁得大大的双眼之中,却并未能倒映出半分光芒。
盲女双腿并拢,怀里紧紧抱着自己的手杖。不。那其实不是手杖。因为陈胜隐隐可以嗅得到,有丝丝血腥气息正从手杖之内传出。那是刀,一柄收藏在手杖之中的杖中刀。
陈胜深深吸了口气,道:“妳斩断了那个人的手?”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斩到了什么。因为,我看不见。”声音和雨水一样冰冷,平静得简直要让人怀疑,她是否真有“感情”这种东西存在?
陈胜摇摇头,问道:“妳叫什么名字?”
她抓紧了自己的杖刀,低声道:“市。座头……市。”
村长被斩断手掌所激发的凄厉惨叫,其声音在深夜之中听来,显得格外地惊心动魄。霎时间,房子里几乎所有人都醒过来了。不过片刻之间,五、六个火把同时举起。摇曳火光将四周照耀得一片通明。
火光之下,只见有好几名壮汉簇拥着受伤的村长,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手中出鞘的大刀闪闪生辉。尽管不是什么神兵利器。却也自有一股凶悍煞气。
善光寺虽然号称不受任何一家诸侯武士所管治,但这里地近川中岛。连年战祸频繁。故此附近村庄的男人也都经常接受交战诸侯的雇佣而上阵打仗。那村长身份不算正式武士,而是被称呼为“地侍”的身份,比一般“足轻”士兵要来得高。假如入伍,便能做个麾下统领十人左右的足轻头。而那十名足轻,就是这条村子可负担的兵力了。
仓猝之际,找不满全部十人过来,倒也有五、六名足轻齐聚此地。那为首的壮汉。是村长之兄弟,学习过新阴流剑术。凭着这些剑术和身壮力大,他在战场上曾经砍下过好几名武田家正式武士的人头。下面那些足轻被他调教之后,也都勇力过人。是附近几条村庄著名的精兵。仗着这些力量,此刻村长便怒气冲冲地叫嚷道:“瞎眼的婆娘,滚出来!我好心收留妳这乞婆,妳竟不知羞耻地勾引我,还企图谋财害命?立刻滚出来!”
“唰~“轻响声起。杂物房的门被拉开,一条人影现身火光之下,举目向眼前这群壮汉随意扫了两眼。尽管他神情平静,亦未发片言只字,可是刹那。众人均感觉心头沉甸甸地压了块巨石,甚至连呼吸也显得困难。原本七嘴八舌地喝骂不休的声音,登时为之为之一静。
“咦~什么事什么事?发生什么了?”说话的人是蒲观水。他把外衣简单地披在肩上,分开人群走了进来。身后则是依旧满面睡意的苏紫菱。那村长乍见他们两个,当即双膝着地跪下,高高举起自己被切断了只剩余一半的手掌。哭叫道:“武士老爷,你们要替小的做主啊。”随即加油添醋,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当然,他绝不会说自己意图强暴那盲女,所以被人家斩了一刀。只说自己好心拿东西给那盲女吃,那盲女却恩将仇报,想要谋财害命。
蒲观水听得连连皱眉。在古代语咒文当中,有“谎言感知“这个法术,能让施法者分辨出自己所听的究竟是否谎言。但此刻他即使不用任何法术,单凭察言观色,都已经可以肯定这村长是在颠倒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