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宜带着永福朝内殿而去,留下华歆和凌奕由一个内监领着,循着来路向东门而去,一路之上,那小内监都苦着一张脸,左看看右看看,颇为不安的样子。两人见了也只是装作不知,并没有开口说什么。凌奕当过帝尊,自然清楚这东门小道之内发生的事情,因此第一次入宫永福领着他自东门进宫之时,他便了解了永福的用意,也如他所愿地做出不适的模样。
只是……
凌奕看着走在身侧的华歆,皱了皱眉头,华歆这般不适的模样,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呢?
华歆并不知晓这东门小道的事情,就算它不是什么辛秘,但却不是一般人会特意去打听的,况且当年大齐太祖逼宫上位,也一直为大齐皇族所避讳。在这皇宫之中,这东门小道已然成为众人的一个不宣之秘——不曾被宣之于口,却始终为人所忌讳。
一行人没走多久便看到了来时所乘坐的轿撵,两人依次上撵,由内监们抬着出了禁宫,再循着东门小道到了东门,最后上了马车自东门而出,向着凌阳侯府而去。
自皇宫东门到凌阳侯府,要经过庆隆街的东街然后拐入安南街,再走一段,便能看到凌阳侯府所在的安吉街的街口了。凌阳侯府所在的,是京城的达官贵人们所在的城东,这里的街道宽广,但却少见人声。既是贵人,自然都是有些自持身份的,他们不喜出门,也不爱互相走动。同城西的车水马龙,摩肩擦踵不同,城东的街道上,最多的是马车,很少能在街上看到行人。这也是正常的,下人们出门从来不走正门,而主子们出门,向来都是有马车的。
而一到夜幕降临,这城东的街道上便更加寂静了。也许一道道紧闭的大门之内,整个府邸都灯火通明,歌舞升平,但是就街道而言,却只有府门上挂着的那两盏灯笼所照出来的一片晕黄的路面,显得清冷而静默。
马蹄下的铁掌和车辕在青石板铺就的路面上发出有规律的声音,马车之内,华歆斜靠在软榻之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凌奕左手轻轻握着他的右手,另外一只手则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大腿,他的目光透过窗棂看向不知名的远方,却像是在想些什么,任由街道两旁的景象在自己面前闪过,不置一语。
终于,马车到了安南街的街尾,再向右拐,便是安吉街了。凌奕看着车外街道两侧高悬的街灯,突然勾起一抹微笑。像是回应他的笑容一般,身侧的华歆慢慢靠了过来,凌奕将一路之上轻握着他右手的手松了开来,抬手轻轻搂住了他靠过来的身。
马车,拐弯了。
刚刚步入安南街,驾车的小内监便感觉到了不对劲。整条街道的景象除了已然由白日变成了黑夜之外,同他几个时辰之前来接凌阳侯府世子的时候无不同,但是,却是过于安静了。此时正是盛夏,不说其他,京城之中的蝉鸣之声无处不在,即便是在皇宫之中,亦不绝于耳。
而现在,这安南街上,莫说人声,却连虫鸣之声都不复所闻。
那小内监紧了紧手上的马鞭,咽了咽口水,他想起在东门等待之时,那条通往禁宫之内的小道之上传来的呜咽的风声,带着经年不曾散去的寒意和不知名状的怨念,在那幽黑阴冷的小道之内徘徊着。他朝左右看了看,而后定了定心神,轻轻拉了拉车绳,嘴中轻呼道:“驾……”
然而拉车的马儿像是被什么惊扰了一般,只在原地不停地刨动着蹄子,甩着脑袋十分不安的样子,却没有一丝想要抬腿的意思。小内监见状,心中更加不安,他慢慢转过头去,看了看紧闭的车门,想要张嘴说些什么,却到底闭上了嘴。
坐在着马车里的,是凌阳侯府的世子,自己曾在他上下马车时见过两次,虽然还只是少年的模样,但眉眼之间却已然没有了半点少年的青涩,倒是同他一起的那个红衣少年,贵气之外却还是有着少年人该有的跳脱,长得也是意外的好看。他想起自己偷偷打量着红衣少年时,自凌阳侯世子哪儿接收到的那道目光,不禁抖了抖,那是在盛夏也会让人感觉到一道寒气的目光,那状似不经意的一眼,却让他现下连同两人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回过身去,在心中安慰自己,贵人有神灵护佑,自己身后坐的这两人,不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也绝对是万里挑一的贵人。他深吸了一口气,抬高握着马鞭的有些颤抖的手,想要驱赶着马儿继续向前。
“喵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