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言兆回答,凌奕又说道:“歌钦是南诏王子,他此时出现在京城,必然同巫彦有关,而舅舅你回了大齐,不去长平,甚至不去安远,偏偏来这对你来说危险至极的京城,若不是寻我,便只能是两个原因。”
“第一,你不能回长平也不能去安远。第二,这京城你不得不来。”凌奕转身看着窗外,继续分析,“不能回长平和安远,是因为哪儿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等你,不得不来京城是因为,只有这里才能了结一切。”他转过头去看着言兆,问道:“小舅舅,我说得对不对?”
言兆看着凌奕没有说话,许久之后才低低地笑了一声,叹了口气,说道:“一转眼,奕儿已经长成这般能够独当一方的大人了,倒是舅舅小看你了。”他说着,露出欣慰的笑容,“若是姐姐能看到,想必是开心的。”
“巫彦巫教主,现下在何处?”华歆突然开口问道,十三岁的少年,本该是带着些许天真稚嫩的眸子里,现在却满是精明的神色,他看着言兆说道,“前辈能放心远走千里,想必巫教主现下并无大碍吧?”
“南诏擅蛊,巫教更是万蛊之宗,五月初三,南诏皇宫传信,说二王子歌钦中了情蛊,让巫彦想办法帮忙解蛊。第二日巫彦便去了南诏皇宫,同他一起去的,还有教中的左右护法,可是那夜回来的却只有右护法翎羽和巫彦。”言兆低头看着手上的茶盏,像是在回忆那个充满了鲜血和厮杀的夜晚,“翎羽受了重伤,是拼着最后一口气护着巫彦回教的,而巫彦却早在回到总教之前,就陷入了昏迷。”
“我同教内的教侍接了两人,却在将巫彦送去教中圣地的路上,遭遇了截杀,动手的是巫教的副教主,庖辉。那一夜,巫教之内通往圣地的九十九阶玉石台阶上,铺满了教内弟子的尸体,殷红的鲜血顺着石阶往下,流入怒江,据说第二日清晨,那一片江水都是鲜红的,而巫彦,却一直没有醒来。”言兆说着,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继续说道:“后来,教中长老自亲率守卫自圣地而下,将叛乱平息,并且宣布巫教闭教封山。他们救回了翎羽,自翎羽口中,我们才知道,原来南诏宫内,早就已经宫变,二王子歌钦杀了父兄自立为王,在南诏,国王登基之时需得巫教教主的祝福才能服众,歌钦弑父杀兄,巫彦又怎会点头?!”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有些激动的心情:“所以歌钦以利相诱,收买了庖辉,设计陷害巫彦,又率众围攻教中圣地,企图叛教。虽是后来功亏一篑,但巫教遭此大难,也不得不蛰伏一段时间了。而巫彦自回教以来,一直都在昏迷中,教中长老查阅典籍才知道巫彦中的是眠蛊。”
“眠蛊?”凌奕挑眉问道。
“巫教是无蛊之宗,巫彦既是教主身边自然会有防身的母蛊,别说对他下蛊,那些蛊虫怕是近身都难吧?”华歆说闻言皱眉说道,“这眠蛊可是有什么特别之处?”
“蛊就如同人一般,有好有坏,眠蛊本是助人睡眠的蛊虫,这种蛊虫因为过于弱小,一般来说都会被护身母蛊放过,而这次巫彦中的,却恰巧是那眠蛊中万里挑一的‘一梦千年’,中了这种蛊的人,会陷入昏迷,如同睡着了一般,最后死在梦中。因为昏迷,无法行动和进食,多则半年,少则三月,那人便会死了,而到今日,巫彦已经昏迷了两月有余。”
“巫教既是知道这种蛊,巫教主难道就毫无防备?”华歆挑眉问道,有些惊讶。
“这种蛊毒极其难得,下毒条件又极其苛刻,而且解蛊非常简单,巫彦即使知道,却也不曾放在心上。”言兆摇头苦笑一声,说道,“谁知这次……”
“既是如此,那为何巫教主还是不曾清醒?”若是巫彦醒了,那来京城的有怎会是言兆?凌奕同华歆对视一眼,问道。
“解那蛊毒,所需不多,本来教中都有,然而此次叛乱,庖辉早就将那解蛊的东西付之一炬。南诏境内因为歌钦的命令,也寻遍不着,教内虽然想了办法,却还少一样。我一路自南诏而来,托了瑞宝通,却也暂无所获,若实在不得已,我便只能一探大内,以期寻得那东西了。”
“要什么?”凌奕追问道,若是瑞宝通都找不到的东西,或许滕三会有,实在不行……他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华歆,后者对他轻轻一颔首,似是许了他的要求。
“南海血珊瑚。”言兆说道,看了两人一眼,“巫教地处南诏,这血珊瑚虽是精贵却也不是什么稀缺的东西,教中和南诏国内都多有收藏,只是这次歌钦从中作梗,巫彦那边又急用,一时半会儿却也……”
“巫教百年经营,今日被人如此欺辱,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歌钦此事不在南诏国内却远赴千里之遥的京城,定是有所图谋。他既知道你要什么,自然也会防备。你想到了大内,某非他就想不到?”华歆冷笑一声,打断了言兆的话,他看着凌奕,略一沉吟,说道:“我总觉得,这事同宫中脱不开干系。”
凌奕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转头看向言兆道:“小舅舅,你可还曾记得七年之前,外公寿辰那晚,他说的话么?”
他看着言兆,眼中没有喜怒,就如同在说不相干的事情,他说:“外公说,让你离开大齐,永不再返,你可还记得?”
“记得。”言兆眼中露出痛苦的神色,有些艰涩地开口应道。他自是知道,此次进京,将会让长平候府同安远将军府置于危险之下,只是巫彦此时的状况却再也容不得拖延,他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巫彦陷入昏睡之中,撒手西去?然而他却也断断不会看着自己的家族因为他的冲动而陷入危险,必要的时候,他会自毁容貌潜入大内刺杀歌钦,让这个秘密永远成为秘密。只要他一死,即使皇帝想要借口,也已经死无对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