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听到小沙弥的回答,慧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说道:“快去将人请进来。”
“是。”
小沙弥的身影前脚才消失,慧净后脚便起身往门口走去。
十二年前,地处西南边陲的曼云府遇到百年不遇的旱灾,致使灾民遍地,饿殍遍野。当年的他,曾奉师父之命前去布施,却是因行路不便跌下山崖被一碧眼的外族少年所救。他问了那少年的名字,那少年却说:“告诉你又如何,出家人本就该了断尘缘,你莫非还要还俗来以身报恩不成?”,他又问那少年的来历,少年便答他:“自南方来,往南方去。”
然后,少年便给他留了口粮和银两又差人将他送到最近的镇子上,便离开了。
此后十二年,师傅圆寂,他便成了这静安寺的主持。没想到,十二年过去了,当年的故人却来到了小小的青和镇上,还寻来了静安寺。
正想着,便听到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循声望去,走在前面的是引路的小沙弥。紧随其后的两人,一个身着黑夜一人身着白衣。黑衣青年,一双碧色的眸子,头发随意地披散着,只在发尾随意地系了个墨绿色的缎子,本该是风流随性的装扮,和着他身上的那身黑衣倒是给人一种俾睨天下的气势。到底那白衣青年,与那身白衣相得益彰,明净如月。
黑衣人,慧净自是认得的。那眉眼之间,依稀就是十二年前救了自己的少年。而那白衣男子,慧净颇觉面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便挥了挥手,遣退了引路的小沙弥。
“慧净大师。”白衣青年见到他,便行礼道。
“施主多礼了。”慧净回了礼,抬头便向黑衣人看去:“不知故人来访,老衲有失远迎。”
“我今日来,是有事相求。”巫彦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了来意。
说是有求,但是巫彦地语气和神情哪里有一点有求于人的样子,分明就是一副吩咐的样子。
“不知施主所求何事?”对于青年的语气,慧净并不在意。当年被少年所救之时,他便知道这人的性子冷淡,不喜俗事。这人情世故,对他来说怕是不耐了,倒是这白衣男子,却将礼数做得十足十。只是这样的做派,自己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的一个小辈受了伤,需要借贵寺修养一阵子。”言兆上前一步道,说着又是一揖。
客栈人多眼杂,弈儿和自己又身份特殊,若是被有心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他当年是奉了皇命入南疆为将的,却遭人刺杀,失踪五年。归来之后,不进京复命,却出现在这青和镇,身旁还跟着南诏的国师,这是怎么样也说不过去的。更何况,皇帝多疑,长平候府这几年靠着大哥在北疆的军功,好不容易好过一点,他不想因了自己,再让长平侯府和父亲有个什么万一。
本来按照巫彦的意思是打算让他们去华家的,但是一来,华家规矩非请勿入,二来,弈儿突然出现在华府,怕也是会引得有心人窥视。到时,怕到是会更让人怀疑。
思来想去,最合适便是这青和镇旁的静安寺了。
静安寺虽然坐落在小小的青和镇上,却是大齐境内的七大静修圣地之一。传言,华家的少主们,在入祖祠修习之前都会来静安寺清修一段时间。想到这里,言兆脑海里便浮现出昨晚看见的那个穿着红衣的小小身影,他们救了弈儿之后,那孩子几乎是和自己同时到达的。后来他听巫彦说,那个孩子便是这一代的华家少主。
倒是,非常可爱的孩子呢。居然还派人为弈儿解决了一个刺客,那孩子同弈儿是怎么认识的?这事有空要问问弈儿……
只是眼前……
言兆看了一眼慧净和尚。静安寺是佛门净地,出家人不问俗事,借静安寺修养怕是要费一番周折。虽然听巫彦说他救过慧净和尚,但是静安寺到底是清修圣地,慧净和尚若是不允,他们也只能另想他法。
“如此,施主便入住西边的闻松院如何?”倒是慧净和尚,却是应允了。
“多谢大师。”听到慧净的回答,言兆赶忙谢道。
“施主多礼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你们身上可不知一命啊,慧净笑着说道。
开始他便隐隐觉得白衣男子有些眼熟,望了一眼自己的救命恩人之后,他才猛然想起——三年前,自己曾去过一趟北疆的安远府,在那里,他看见了长平候世子——安远将军。
那安远将军,眉眼之间和这白衣男子有些相似。又想起那长平候府的三少爷便是在南疆失踪的,自己这救命恩人又是从南方来的。如此,一切便能解释了。为何一别十二年,连名字都不曾留下的救命恩人为何会来静安寺找自己,想到这男子的身份,慧净便明白 。至于他们所说的小辈,身份恐怕也不一般。
“想来施主修养是不喜人打扰的,如此我会吩咐下去,让寺中众人无事便不要去扰了施主的清净。”慧净又接了一句,说着还朝黑衣男子看了一眼。
“有劳大师了。”巫彦颔首道谢,说道:“那我们就告辞了。”
“不送。”
后来,直到他们离开,静安寺中的众人都不曾知晓在闻松院住了半个月的人是何来历。直至慧净和尚圆寂,他也不曾知道,曾经救过自己的少年,叫什么。
就像少年说过的,知或不知,都没有区别。他何必去执着于一个名字呢?更何况,执着二字,本就是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