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启文看了看惨白着脸,急慌慌吩咐着妈子收拾东西的叶蕴仪,他一把揪住蕴杰的胳膊,将他扯到门外,他的手肘将蕴杰横压在墙上,低吼道:“叶蕴杰,她才刚刚出院,就这么几天,你都等不得吗?”
蕴杰脸色一变,他挥开潘启文的手,轻哼道:“夜长梦多!有本事,你自己去跟她讲!”他冷冷一笑:“潘天一,你敢不敢跟她讲,爷爷的病是我编造的,你又敢不敢讲,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潘启文颓然放开他,垂了头,默不作声地推门进去。
门外,一直着在两人身旁的黎黛板起了小脸:“蕴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二哥和你姐爱得那么苦,你就忍心拆散他们吗?”
蕴杰眼神闪了闪,他一把将黎黛揽进怀中,叹口气:“你以为我是想拆散他们吗?若我姐在这里,这天天游行、传单满天飞,还有那么多的明枪暗箭,你以为能瞒得过她吗?若她在这里,你要她怎么去面对这些?比起胳膊上的伤痛,你觉得,这个她更能承受吗?她跟我去了美国,即便她知道了这件事,不身临其境,感受自不会那么深,也不会那么痛苦!事情过去了,她若真肯原谅你二哥,自然会回来!而若她在这里,深深切切地感受你二哥带给她的羞辱,你觉得,你二哥又有多少机会?”
黎黛偏了头,一脸怀疑地看向他:“真的?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二哥?”
蕴杰冷哼一声:“死罪可恕,活罪难逃!”他一把拉住要往屋内走的黎黛,笑道:“你现在跟他说也没用,类似的话,你大哥早说过,但你二哥现在已经一点自信都没有了,你即便说了,他也只会当安慰的话来听,只会令他更痛苦!”
黎黛眼神一黯,回头看向他:“可是,我嫂子真的会回来吗?”
蕴杰扶住了黎黛的双肩,正色道:“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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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冯公馆后院,梅果举着个托盘,木然地跪在地上,她身前的椅子上坐着一身花枝招展的二姨太,二姨太一边跟桌子另一端的三姨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一边嗑着瓜子儿,那瓜子儿壳从她嘴里随口一吐,梅果便得将托盘举着去接,然而,二姨太却时不时有意无意地将那带着口水的瓜子壳吐在梅果的脸上,梅果也不敢去擦,只是直挺挺地跪在那里。
那三姨太满脸鄙夷地笑:“哎呦,我说二姨太,你这丫头可比我房里那梅花听话多了,啥时候也借我使使呗?”
二姨太抓了一把瓜子儿摊进手心,另一只手在上面无意识地扒拉着,笑道:“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可知道我调教这丫头费了多少心思?那藤条都断了三根!哎哟,那藤条又粗又重的,使起来可不费了老劲了?遏”
三姨太瞟了一眼梅果脸上长长的一条伤痕,啧啧叹道:“可惜了的,原本还是个美人胚子,都能入得了咱爷的法眼呢。唉,你说这丫头,好死不死的,干嘛得罪潘司令呐!”
二姨太清楚地见到梅果听到“潘司令”几个字时,身子明显一哆嗦,她眼珠子一转,腰一扭,笑道:“哎,明天潘司令的夫人要来上海哎,咱们爷说让我们一起去接呢,听说,这司令夫人对那一双儿女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你说,她要是见到了这个要害她儿女的贱人,会怎么样?”
二姨太的眼直直地盯着梅果,只见梅果全身都止不住地发颤,不由越发地得意起来,她弯了腰,伸手捏住梅果的下巴,轻笑一声:“梅果,你说呢?”
梅果的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紧张,她颤抖着伏下身去,哭叫道:“二姨太,求求您,别让我见到司令夫人,她定会命人将我带回西南,还不知道怎么折磨我呢!”她不停地磕着头:“求求您,求求您!”
听了这话,二姨太与三姨太不由对视一眼,原本冯啸天是轮流宿在两个姨太太房中的,可自从梅果来了以后,他便总是有意无意地在二姨太房中流连,尽管二姨太已令梅果破了相,又每每到晚上,便将梅果关进柴房,但冯啸天的心思,她怎能不知?留下梅果来,迟早是个祸害,若是这司令夫人能将她带走,既解了她们心头之恨,又去除掉一个威胁,何乐而不为?
瞬间主意已定,二姨太沉了脸道:“前儿个爷得了件狐皮大衣,说是要送给司令夫人做见面礼,明天,你就负责捧过去!”
梅果低了头,全身发着抖,眼中却精光一闪。
火车站,冯啸天领着两个姨太太静静地等候着,尽管寒风刺骨,两个姨太太却谁也不敢吭声。
冯啸天瞟了一眼捧着一个大长方盒子,垂首立于二姨太身后的梅果,对着两位姨太太沉声道:“这潘司令的夫人,你们两个,可给我招呼好了,潘司令可是在电报中说了,‘若他mǔ_zǐ三人有任何差池,则我兄弟之情自此而断!’”
冯啸天眼角瞄到梅果的身形一震,他嘴角不由勾起一丝讥讽的笑来,眼中却闪过一丝恨意。
叶蕴仪下了火车,冯啸天一看那架势,不由暗暗心惊,她身边护卫一看便都是高手,便连她那弟弟,只怕也是个练家子。
<寒喧过后,二姨太亲热地挽了叶蕴仪的胳膊,笑道:“你们这时间赶得急,这一下火车就要上船,连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这船上风高浪大的,天儿又冷,我给您准备了一件狐皮大衣,请您收下!”
二姨太一挥手,梅果直直地捧了那长方盒子,走到叶蕴仪面前,哽咽着唤了声:“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