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有些讶异地回身看着匆匆而来的许向阳,她抱着一叠衣衫,有些期期艾艾地看着他,又有一股莫名的决绝。或许她是想要给自己添几分气势,但……她单薄纤细,被一大叠衣物遮挡着,正微微仰着头望着他。他探究的目光巡了一圈,最终落在衣物上,伸手道:“我来吧。”
许向阳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句,刻意调整的步调有些乱,急忙摇头道:“没事,我来就好。”展昭却不由分说地接了她手中的衣物,转身进了屋。许向阳怀里一空,凉意霎时围绕周身,不禁打了个冷颤。
进了屋,见展昭正将衣物放柜子。她张了张口,话都嘴边硬是憋了回去,脸上一片纠结之色,偏正好被展昭瞧个正着。展昭回头看看刚刚被自己归置的衣物,再看看她,“有何不妥?”
她连忙摇头,急切得叫人起疑,见展昭定定地看着自己,只能硬着头皮道:“你,你,这样胡乱塞进去会很乱……”话音消了去,她实在不敢看展昭的神情,这细微小事根本就不值一提!他这么大一个人了,还要她教导怎么收拾衣物不成?哪怕真不会,人家也这么多年过来了,也不见出门衣衫不整。且,她是来谈生计大事的,怎么在这种事上纠缠起来?
懊恼地低头闭了闭眼,而后僵硬地转了话题,道:“展大人,我帮你换上了褥子,睡觉不会压着伤口,会舒服些。”见展昭目光投向床铺,她略松了口气,可接下来的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原本就是逆来顺受的性格,从不跟人脸红争吵,还经常为了为维持同事间的良好关系吃闷亏。吃了亏还安慰自己吃亏是福,不是多大的事。先前在脑子里预演时觉得自己处处占理,要点儿生活费是应该的。可现在……不说要生活费,就说让展昭把他自己那份给生活费给出了,她都说不出口。
话在脑子里转啊转,憋在心口几次要说却怎么也张不了口,急得头都要疼起来了。最后只能认命地叹了叹,算了,吃亏是福,反正还没到真过不下去,再熬一熬吧。看了眼衣柜里被随意放进去的衣衫,她心生后悔,早知道这样就借口缝补衣衫多留几日应应急了。
展昭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想,不过是几件衣衫的摆放罢了,能叫她这般在意?他自认自己还算整洁,怎么在她看来简直是邋遢了?许向阳见他投来探究的目光,赶忙收了心思,道:“展大人,我给你换药吧。”
今日换药跟往日并无不同,只不过许向阳明显是病了,虽然她极力忍着,还是忍不住咳了几声。再她再一次背过身去咳嗽时,展昭忍不住道:“天气渐凉,记得添衣。”许向阳一僵,强笑着点头。
待许向阳收拾了东西出去,展昭起身取了外袍穿上。外袍厚实,又晒足了日头,有着阳光的味道,很暖和。蓦地,展昭手上动作一顿,拧了眉。继而匆匆穿好衣衫疾步出了屋,许向阳的房门敞开着,他略迟疑,走近。
这间屋子他来过几回,若非必要,他实在不愿踏足。此刻他亦没有进屋,只在站在门口。屋里简单到简陋,甚至连衣柜都没有,只是在角落放着两个大木箱。她一开始并不住这,后来成亲了才移居至此。
那种情况下,亲事自是草草。他愤恨不甘,勉强妥协,连喜堂都不曾布置,只请包大人见礼,甚至至今都还未曾告知老家的兄嫂他已成亲。她搬过来之后他再也不曾过问过她,直到她上吊未遂又说忘了前事。
初始时他替她在开封府谋了个差,后来……后来如何他便不知了,也没有心思去了解。她本是走投无路要自卖为奴的,他念她可怜才将她带回来。就算她在开封府赚了点月银,出了那种丑事,府里也不会再要这么一个人当差吧?这些日子她是如何过得?
他先前见她穿的单薄以为是姑娘家爱美,却从未想过她是手头拮据无力添置衣衫。都已经是初冬,床上却还是薄被。若不是着凉,他恐怕还未曾留心。迈进屋里,桌上放着绣品,他记得他养伤时她也在绣花,她如今是靠绣花维生?
展昭叹了叹,转身出了屋。尽管不喜,但她终归是他妻子,他总不能真见她吃不饱穿不暖。既然娶了,别的不能保证,衣食无忧总是可以。看了眼厨房的,迈开脚步。
许向阳正捧着碗粥在灶膛前边取暖边吃,今天要钱失败,她心里真懊恼着。一边叹气一边在脑子里勾画着自己理直气壮朝展昭要生活费的场景,唉,她心虚什么?给生活费不是理所应当的吗?难不成还要她养他?就算他们之间有些不愉快,那也不能就因此赖账啊!越想越觉得自己应该立马就去要钱,可事到临头她又萎了,这话,她真说不出口!
长这么大除了向父母要过钱之外再也不曾向谁开过这个口,而且工作之后便再也没向父母要过钱。跟其他同事朋友,也从来是被人家借钱,还不好意思叫人还钱。展昭于她根本就是一个陌生人,他还对她极为厌恶,她就是拼着不要脸也开不了这个口。手头不是一点钱都没有,还有几百文,要不明天先拿去买些棉花做身冬衣吧。被子不急,大不了和衣睡,白日总不能裹着棉被出门。唉,就这么办吧。
一口气还未叹完,见展昭忽然进了厨房,吓得她一慌,连忙起身,有些茫然无措,“展,展大人?你,你,你用过饭了吗……”他怎么来了?无声无息的,吓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