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出来是想问家里的情况?”李思还是有自知之明,段如碧才不会突然转性,为了跟他好才叫他出来。
段如碧一愣,她差点忘了今天家里这一出:“家里怎么了?”
李思笑了笑,凉薄道:“真关心的话,怎么不回家看一看,怕你爸?”
要说不怕是假,但怕的另有其事。
段如碧捂着马克杯,喝了口热巧克力,吐出一点热气,说:“我们两家的大人应该都默认大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都逃不了,所以才想把我们捆在一起。”
李思不动声色地转着杯子,隐约觉得段如碧这次找他有些不简单。
段如碧继续说:“你知道我和袁召已经复合了,我不会听家里的安排任人摆布。”
段如碧今日超负荷脑运作,虽然已经撬开了一丝门缝,但要把门打开,李思是把关键的钥匙。虽然林隽让她不要再探究,但事关袁召,她不能不明不白地装糊涂,有些事,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
她刚开口,李思的脸色就沉了几分,他修长的手指点着桌面,压着烦躁。
段如碧暗暗理这思路,这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她还真有点担心诱导不出他的话。
段如碧继续道:“但我对袁召心存芥蒂也不是一天两天,这让我很没安全感。你之前说过,我一定会后悔,我想知道原因。”
“你现在才来问我?”李思手指一顿,一勾唇,有些探究地看着段如碧。
段如碧知道这人疑心病重,不拿出几分真货,他断不会开口。
思及此,她低头盯着杯中的巧克力,眉头紧锁,一副踟蹰深思的样子,斟酌道:“我最近才知道一件事。袁召在外面欠了一大笔钱。”
李思的冷笑总算不那么森然了。
“你……终于知道了。”
段如碧心中一顿,原来李思真的是故意不告诉她,等着她自己发现,她立即作出气恼状,眉眼一横,怒道:“原来你都知道,却不告诉我。”
“我告诉你,你会信吗?”李思垂眼,淡淡道。
段如碧一愣,他这话没错。
“那要是我一直被蒙在鼓里呢?”
“迟早的事,你也是聪明人,袁召不可能瞒天过海。”
“那你一定也知道他这钱是怎么欠下的。”
“知道。”李思这回也不遮遮掩掩,直白地告诉她,“我还知道一件事,以你的性格,估计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会跟他分手。”
终于问出点眉目了,段如碧有种深入虎穴的感觉,她现在十分万分地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事,严重到她要再次分手。
李思掀起眼皮,锁住段如碧的双眼,她的眼神谨慎防备,过分美丽的脸上神色莫测。
她往后靠了靠,低声道:“你知道那么多,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说了,你不会相信我,你只会以为那是我离间你们的手段。”
“现在又为什么想说了?”
“一千万不是小数目,你一定非常疑惑,袁召究竟是怎么欠下这笔钱的。”
段如碧忽然笑了,眸光清亮:“不论他怎么欠的钱,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你也知道我们家穷得只剩钱了。”
她轻描淡写的一句,却让李思的步调错乱。
“一个欠了高利贷的男人,你还指望他有好品行?”
“呵呵,他对我好就是了。”段如碧将热巧克力喝尽,往桌子上重重一放。
“他对你的好……”李思毫不掩饰地轻蔑道,“如碧,你既然清楚我们两家是一体的,我不妨实话告诉你,你父亲绝不会答应你和袁召在一起,不仅仅因为我,而是,袁召他压根不是为了爱情,他只不过想,复仇。”
他说得很慢,每个字都经过喉咙口滚一滚,清晰饱满地送入段如碧耳中。段如碧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依然在听到复仇两个字的时候,本能地心头一跳,手指下意识地握成拳。
“他和你的恩怨,我知道,但他和我们家,有什么仇什么怨。”段如碧有些勉强地笑了下,“别在那乱拉仇恨。”
李思也不恼,把话说开了,他积怨已久的不甘与愤怒也随之稍稍化解,袁召算个什么东西,他们家从来都只能是自己家的手下败将。但他这些怨毒的想法只是一闪而过,眼中的煞气还未涌出,便被强压退去。
“后天就是2月8日,每年这一天,袁召都会去上坟,今年你不妨跟他一起祭拜一下。”
2月8日,段如碧愕然,这个日子,不就是梁见空告诉她的第三个日期吗?
李思抛出了很多诱饵,但他和林隽一样,不愿再多说:“我一直不说,实际也有私心,不希望你知道太多,毕竟有些事太脏,你一个女孩,不应该知道。”
“你不说,我也知道,官场商场,哪有干净的地方。”段如碧垂眼,长长睫毛落下重重剪影,掩住了眼底的光芒,“其实你以前说的那句话真的挺好的,如果我不姓段,能是谁呢?这些年我一直不想靠家里,我就是想知道,离开段家,我是不是也能过得很好。”
段如碧抬起头,望向李思深邃的黑瞳,像是要直落入他心里似的:“我确定可以很好。”
李思隐隐蹙眉,唇线绷直,一时间有些难以捉摸她这句话的深意。
“你的提点,我收到了,谢谢。”段如碧拿起包,临走前认真地对他说,“如果不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我觉得可以跟你做一做朋友。”
但现在,我们最好的结局也只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李思坐在位子上呆了会,心头一跳一跳地发慌,猛地起身追出去,大街上哪里还有段如碧的身影。
这场局,他埋了好多年,但结局,似乎正脱离他预设的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