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永言死死的盯住吴归。实验室拉着窗帘,只有冰凉的日光灯泛着空茫的冷光映照在干干净净的瓷砖地板上,谭永言半低着眼睑,视线死死的盯着吴归身上。倘若那是刀,吴归早就鲜血淋漓了。
他的面容沉在并不纯粹的阴影里,他的眼眸原本是棕褐色,但因为背光的原因,看起来就宛若纯黑色。吴归嘴角的笑容没有散去,径直的伸出手,那几乎可以称的上是制药师行业奇迹的药剂就安安稳稳的盛放在他手心中的玻璃浅口密封器皿中。
四周一派寂静,谭永言的表情很快恢复了平静,他挑了挑嘴角,做出他熟练无比的优雅笑容,只是这笑容怎么看都怎么有些变味。
“是因为我太急迫想要让老师醒来了。”谭永言从容不迫道,“虽然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但既然你提醒了我,我自然不可能再将它给老师服用。制药的是你,我又怎么知道是不是你在制药时做了什么手脚,最后诬赖到我身上?”他扯了扯嘴角,“不过现在,老师无法醒来,没有老师,没有正确的治疗疫病的药方……吴归,我从来不知道你拥有反社会人格。”
谭永言很擅长使用语言。将自己推卸干净的同时还顺口将吴归给构陷了。他的优势依然存在,他是优等生,在吴归昏睡的灾难里是另众人信任的对象,他们共事过许久,再如何不济人们总归是要相信着熟悉的人。
旁人看向吴归眼神中的不善几欲化成实质。
如果是一般的时候,突然遭受到了这样的构陷,吴归是肯定忍不住要辩解两句的。
谭永言静静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反应。
吴归笑了一笑,没有搭理他。只是将手中炼制好的药剂交给制药师协会的制药师:“交给你们了。”他扭头就要走,只剩下那几个制药师面面相觑。分析药剂中的药物成分无论对制药师来说还是对新派医师来说都不是难事,再加上这些制药师已经进了协会,并被分派来协助陈教授,能力不可能差。他们从中推算出正确的药方也就是时间的问题。
谭永言的野心使得他连教导自己的老师都容不下,怎么可能容得下堪称“制药奇迹”的吴归?一旦陈教授出了问题,那么谭永言自然会用刚才说过的一番话来构陷吴归。到那时,陷入麻烦中的只会是吴归,而谭永言只要拿出正确的药方,又没了挡在他前面的老师,还铲除了可能对自己前进造成威胁的吴归,制药师中自然也无人能挡住他的光辉和即得的荣耀。
怎么说陈教授倒下的时机也太巧了。他刚昏睡过去,谭永言就能拿出他刚刚写出的药方
但现在,就像吴归揭露谭永言的话没有证据一样,谭永言构陷吴归的话也同样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虚假就永远会是虚假,就算它发展成流言,被人说的几欲成真实,也只不过是给吴归成为制药师的路上添上几分坎坷罢了。
吴归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谭永言想成为最优秀最顶端的制药师,但吴归的理想早就静悄悄的转了个弯。就算全世界都陷入昏睡又怎样,全世界和吴归毫无关系,他宁愿陷入永不醒来的昏睡之中去寻找一个人。
他扶上门把准备开门离开的时候,有人在身后拍了他一下。
两个学生站在他身后,越过这两个学生,吴归看到谭永言背对着他们对着他飞快的扭曲着笑了一下。
吴归猛的拉开门就要离开,但这两个学生中的一个却手一撘,紧紧的缠上了他的脖子,另外一个笑眯眯的按住了吴归按在门把上的手。
“别这么急着走嘛。”其中一个说,“那份药剂你真的确认没问题吗?”
“陈教授写的可是极难融炼的药剂,单单这一点教授就无法炼制。教授无法炼制的东西,为什么你就这么轻易的炼制出来了?”
吴归说:“现在药剂可不在我手里。”
他的同学嘻嘻的笑起来:“好难说啊好难说,你看过药方,再加上这里不止我们这一间实验室吧?”
吴归扫了一眼室内,他们学校用来配合研究的学生和专业的制药师。他们学校的学生不用说也早就七七八八的被谭永言给收服了,现在他们正或一声不吭或幸灾乐祸的看着吴归巧——他们肯定是不相信吴归所说的话,而更乐衷相信于是吴归陷害了他们的谭队长。现在谭永言是不敢再对昏睡中的陈教授做些什么手脚,但是这些人却一定会来找吴归的麻烦。
制药师是来干正事的,拿到了那份药剂他们顿时忙碌起来——毕竟这可能是最后的希望了,无论这份药剂正确与否,他们都需要经过漫长的试验和研究。他们现在头也不抬,全身心的沉浸在工作上了,之前陈教授倒下导致涣散的军心重新凝聚,他们自然也无暇来管学生们的争端。
“怎么样?不如我们出去谈一谈,现在学院里没有多少人,谈的再大声没准都不会有人听见哦。”
揽住他胳膊的学生手一收,将吴归带的踉踉跄跄的后退了几步;另一个则拉开门来,满眼不带好意的请吴归出去。
吴归扫了一眼这两个学生的体格,叹了一口气,想这场麻烦大约是躲不掉了。
他略正了正神,神态自若的就迈步往前走。
可惜因为栾依依不是这个专业的原因,在将吴归送到实验室门口后就离开了……不,该说的是,幸好她没有来。
吴归正想着,视线的余光却看到站在角落试验台边的一个少年扶着试验台筋疲力尽般的晃了晃身子,他正站定,眼睛直直的朝吴归望过来。
他们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了短短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