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钧本来见到陆淮风落座之后,便已自觉地默默跪拜于地,态度安静恭肃,闻得陆淮风的问话后,方才出声答道:“师父,弟子自知大逆不道,甘愿领罪受罚,只是恳请师父允许弟子先襄助师父铲除魔域之首薛烬,到时无论师父如何处置弟子,弟子皆不会有二话。”
陆淮风立即冷笑一声,道:“你只不过是区区一名丹霄派逆徒,如何胆敢妄想铲除魔域之首薛烬?你是想着一日除不了薛烬,我便一日动不了你么?倒真是好盘算!”
陆淮风说到这里,重重哼了一声,语调中满含嘲讽之意,却又在瞬息后继续道:“只可惜,我为何要允许你这个心愿?本派处置叛派弟子一向干脆利落,可从未有过必须完成对方一个心愿的规矩。”
这时坐在陆淮风左侧的谢天朗忍不住轻轻咳嗽一声,道:“宗主,傅钧既有悔过认错之心,何妨再给他一次机会。我看他并非大言不惭之徒,想来确实有什么法子针对薛烬,不如姑且容他详说几句。”
陆淮风闻言似乎愈发动了真火,冷冷道:“你们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爱替他说话?他犯下的过错大逆不道,世所罕见,岂是能轻易饶恕之事?若叫天下人知道了,岂非会耻笑我丹霄派毫无规矩,竟然连欺师灭祖之徒也可以轻易原谅?”
谢天朗劝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傅钧那日虽然失手犯上,但毕竟是他一时心智失狂,并非出自本意,更何况如今丹霄派百余人皆承受他救命之恩,我们总不能恩将仇报。”
话声一落,谢天朗立即转向傅钧,问道:“傅钧,我问你,九月十二那日,你是否也在魔域之中?”
傅钧心中已知道谢天朗要问的是什么,微微低下头,答道:“是。”
谢天朗颔首,继续问询道:“那道将本派百余人皆传送出魔域的阵法,是否你所为?”
傅钧缄默了一瞬,方才道:“……那传送之阵虽然算是因弟子而起,却非弟子亲自所为。”
谢天朗不禁眉头一动,似乎颇感意外:“哦?此话怎讲?”
傅钧便将先前秦湛编好的故事叙述了一遍。他毕竟不善于说谎,因而心中始终难掩一丝窘迫之情,便只能垂下目光,尽量保持语气上的平静。
好在秦湛编造的故事本来就是他利用秦湛的感情,借秦湛之手放走了丹霄派百余名弟子,谢天朗又是素来知道他的为人,以为他只是对利用秦湛感情一事心生惭愧,故而神态有些异样,却并没有怀疑到他在说谎这一方面去。
傅钧说完缘由后,垂头不语,似乎颇为羞惭。
谢天朗宽慰他道:“那日情况危急,救人如救火,手段非常亦属人之常情,你不必为此而过于内疚不安。”
陆淮风却在此时冷声道:“何必内疚?对付魔孽便理应如此不留情面,何须不安?”稍稍一顿,复又对傅钧道,“想不到你这几个月在外游荡,倒是学会了一些善恶是非了。”最后的语气虽然还不算太好,但也已经远胜过一开始那般冷酷无情了。
“……”傅钧心道秦湛终究还是说中了陆淮风的心思,只要自己跟身为魔修的秦湛划清界限,陆淮风便会对自己态度好转。
他想到秦湛对他的千叮万嘱,暗中微一咬牙,还是选择按照秦湛编好的说辞,将昔日在洗心洞中失手误伤师父与四长老、并带着秦湛逃离下山之事说成是受了秦湛的邪法控制,故而一直等到月余过后,秦湛的法术失效,他方才悔悟自己竟然犯下如此严重罪行。
傅钧当即便要与秦湛分道扬镳,但秦湛不肯答允,又是好一番纠缠,傅钧这才惊觉原来秦湛对他并非仅是师兄弟之情,而是存了情|欲之念。
他知道此事后,更是决心要彻底远离秦湛,奈何秦湛一直对他死缠烂打,最后他不得不出手重创秦湛,方才得以脱身而去。
可惜大错已经铸成,傅钧一时间不敢回归丹霄派,但在数日前听闻道修众派齐心进攻魔域一事,担心师父与诸位同门的安危,遂即易容化名,跟随众道修一同进入魔域。
之后便是再次遇上秦湛,利用秦湛对他尚未死心的感情,救下丹霄派众人。
陆淮风静静听完傅钧的话,面上依旧毫无表情,喜怒不显,淡淡道:“秦湛那小子终于肯跟你挑明了心思么?难为他倒能忍得住。”
傅钧身躯微微一僵,顿时垂首不语,心中却是一片惊涛骇浪,难以置信:师父此言,难道是说他早已看出了秦湛对自己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