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终于从麻木中恢复知觉时,心中已在瞬间做出决定。
其他任何事情他都可以不做计较,甚至得不到真相大白也无所谓,唯有这一件事,他必须得弄清楚真相。
……若是到头来发现自己根本仇恨错了人,却放过了真正的罪魁祸首,那么这些年来的纠结矛盾岂非可笑至极?!
当晚秦湛回到甲子居中,发现傅钧早已在他房间侧旁等候多时。
傅钧抱臂而立,目光微垂,面上却只是一派淡漠,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激烈的情绪,唯独一双眼眸的颜色比平时深上几分,浓黑犹如新墨。
秦湛止住脚步,定定看了傅钧一刹,方才微笑道:“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是。”傅钧沉声道,“我有几个问题。”
“尽管问吧。我必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秦湛唇角依然噙着柔和的笑意。
傅钧并不纠缠于他这句话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径直进入正题:“若我不曾前来质问你,你是不是打算将魔种一事一直隐瞒下去,并且一直远离我?”
秦湛微微一怔,却是坦然答复道:“不错,我是会这么做,在我确保魔种已经彻底消除之前。”
“倘若魔种一直无法消除?”傅钧忽而又道。
秦湛浅微叹了口气,语调却并没有丝毫沉重:“那便是我的宿命了。”
“可你并不是甘愿顺应天命之人。”傅钧盯着他。
“当然不是。”秦湛并不犹豫,眼眸沉静如夜,意味却有些深沉,“面对天命,有时候退让一步亦无不可,只要最终能够达成我想要的结果即可。”
傅钧想起前世终局,不自觉地道:“天道恒大,凡事未必皆能在你掌控之中。”
如果前世的秦湛也是被人施下魔种,那么他一定也是想过要克制魔种,不被其所控制,但最终的下场却显然是失败了。
听到他的话,秦湛却似有几分诧异似的,乌如鸦羽般的两道眉毛微微一蹙,面上亦透露出些微担忧之色,道:“你今时究竟是怎么了?我认识的傅钧,可也从来不是一个悲观认命之人。”
傅钧神色略略一僵,遂即道:“魔种的事,我一定会帮你找到解决之法。不会让你变得像……大师兄那样。”
“好。”秦湛似是心情微微愉悦,语调轻快,“我这几个月也在藏经楼中翻阅了不少书籍,大致找出了几种方法,便有请你帮我参详参详了。”
秦湛说完,不给傅钧任何机会接话,旋即又柔声道:“只是今日已晚,你好好安歇一夜,我们明日再作详谈,可好?”
傅钧见秦湛虽然言笑自若,眉宇间却隐隐有一丝疲倦之色,便不反对这个提议,点了点头,转身回屋。
合上屋门后,傅钧逐句回想着刚才秦湛的答案,心境仍是有些复杂,滋味难言。
其实无论如何,时光无法倒转,他也永远没有办法找到前世二十五岁的秦湛求证真相,问不问秦湛这些话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眼下唯一的问题,只不过在于他愿意相信什么是真相。
傅钧闭上双目,片刻未语,倏忽间却低声道:“昭华祖师在上,弟子傅钧三年前在此所立之誓未敢有一日忘怀,但若是弟子从一开始便错认了真凶,弟子……”
说到这里,傅钧稍微一顿,语气却陡然变得决心不悔:“……亦甘愿应誓。”
话声彻底落下后,傅钧方才睁开眼睛,双目中神采清明,不再有任何犹移不决,犹如宝剑出匣光芒四射,凛然无畏。
……如果秦湛真是两世皆代他受过,那么他也会承担应尽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