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被这种表情唬住,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句:
“主、主子?”
“她……的确是心气高,可是文家上下百余口……”文以宁哑然,自己皱眉红着眼眶,又恨又心痛地忍了好一会儿,才颤声道,“只剩下我和她两人,我若不护着她……这个天下间、我便再没有亲人了。”
如意立刻知道自己口快说错了话,勾起了文以宁的伤心事,心里懊恼咬着嘴唇想着要怎么哄文以宁开心,殿外却匆匆忙忙跑进来一个今日应门的小厮。
“主子,奏事处的总管太监,雪阳宫和乐成殿的管事求见。”
“传吧。”文以宁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去收了眼中泪水,这才敛容面对着殿外。殿外匆匆忙忙走过来三五个太监、宫人,一进大殿门口就扑通给文以宁跪下了。
“皇后主子,您可要给我们做主啊!我们只是一宫的宫人,断没有做出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呢!还请皇后主子救救我们性命!”
“什么事,起来说话吧。”
“宫、宫里有鬼!”雪阳宫的嬷嬷率先开了口,这女子最喜欢宫中的风言风语,宫中流言多半有她参与的份,话一开口,就让文以宁不满地沉下了脸。
鬼神之说,最仰仗这些人的胡言乱语。
“主子,是真的!奴才和毓秀宫的宫女们都看见了!真真的!恐怕就是李美人的冤魂来索命了!”见文以宁不信,旁边乐成殿的管事也帮腔。
“主子,”奏事处到底总领后宫要务,这个总管太监也见识多些。
“若是只有这三处宫殿传言闹鬼,奴才也不敢前来打扰皇后主子,奴才自己做主请了上元殿的法师去做法事便罢了。只是,西十二宫中,曲台、熙和、永信、毓秀四宫皆有人来报,余下的几宫也有人说见过鬼。其中凉风台的管事昨晚被吓晕过去了。奴才觉着此事非同小可,才斗胆向皇后主子禀报。”
文以宁听着,倒十分赞同这个总管的处理方式,点点头。然后转而看着乐成殿的那个太监:
“你方才说,李美人的‘冤’、魂?”
“是、是。”
“你怎么知道李美人是冤死的?”文以宁斜着眼睛瞥了对方一眼。
那太监原本胆子就小,文以宁一问竟然立刻跪倒在地,自己扇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带了哭腔说道,“是奴才胡说八道,奴才胡说八道,李美人是罪有应得、罪有应得!”
见对方那种色厉内荏的样子,文以宁摇摇头,心里烦厌,挥了挥手让他们先退下,只留了奏事处的总管下来:
“总管方才说,西十二宫?不知是否包括昭阳殿和听竹馆?”
昭阳殿和中室殿东西相对,乃是西十二宫之首,原本乃是皇贵妃居住的地方,后来皇贵妃病殁后就一直空着。而听竹馆……
听竹馆距离明光殿最远,又距离辛者库最近,加之背阴,乃是宫中最偏僻、最冷清的去处。没人愿意居住在那里,久而久之,自然也就成了废宫和冷宫。
文以宁见奏事处的总管愣了一愣,面色微变,摇摇头道,“皇后主子睿智,昭阳殿并无人来报,听竹馆……也无人来报。”
文以宁听了这话,盯着那个总管看了一会儿,直到对方面色不自然地低下头别开视线,才说道,“总管不必哄我,皇上不许人伺候舒妃,又将她禁足。既然无人照料,若是当真见鬼了,又哪能报信。”
奏事处的总管见瞒不过,只能跪地告罪,“奴才糊涂!”
文以宁无奈地看了对方一眼——宫里人不都是这样,见风使舵、趋炎附势。他无意责怪他什么。被禁足冷宫的人没有利用价值,更何况是她……
皇帝肯留她至今,已经算是法外开恩、网开一面,这些宫人还怎么会想着她。
“罢了,你先回吧。”文以宁让小厮送了对方出去,夏日来那种燥热和因为雨季提前到来的心烦,现在更甚一筹。
文以宁起身来,才走了一步,就一个踉跄。
若非是平安眼疾手快扶住了文以宁,只怕文以宁就要摔倒了。
如意看着文以宁那样,心里更难过,憋着哭腔道,“主子,您别想那么多事了,大不了我们现在就逃!这个天下到底事他凌家的天下,主子您不欠他们的!”
文以宁听到如意任性的话,勾起了嘴角,他是不欠他们,可是,其间复杂的关系岂是一句欠不欠就能够理清的。
“罢了,她也算是陪着我入宫的人。我又不是皇上,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再不去看看她,恐怕她就算是死在冷宫,也是没人知道的。”
而且,文以宁也有话想要问一问这位冷宫的舒妃。
“可她曾经那么待您!”如意不高兴地大叫,“她、她那么没良心、忘恩负义,她——”
如意的话没有说完,文以宁带着一贯淡然的表情看了如意一眼,如意下意识就被那眼光给震慑住了,到嘴边的话也吐不出。
待如意闭了嘴,文以宁才慢慢开了口:
“舒妃纵有千般不对……”
“可是如意,她是我亲妹妹。”
文以宁的话音才落,外面就起了大风。
京城夏风带起的燥热扑进屋内来,却无端让如意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