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回到宫里,苏勒原想着能跟胤禛见上一面的。许久未见了,只是书信往来,苏勒也想知道四哥到底怎么样了。原先天天能见着不觉得,此时长久分隔,才知道原来胤禛早已不止是她记忆里头那个四爷,而成了她的兄长,她的朋友。
然而到底还是没私下见到,只在筵席上远远对上,点头致意一下。胤禛也长高了,看着比从前沉稳不少。
胤祺也没见着,只差人送了东西过来,是皇太后新赏的茶叶。听说苏勒办了个茶会,这明前龙井正是当季,算是他一点儿心意。
这回苏勒仍没见着宁楚。哈那伺候得不错,研墨理书之类原本宁楚的活计也都上手了,可苏勒却仍怀念宁楚在的日子,时不时吩咐事情的时候,还是会叫“宁楚”。她伴着苏勒这么多年,一朝再见不到了,苏勒只觉得心酸。想着自己之前怀着那样的心思训练她,想让她日后去伺候康熙,好能帮衬着自己。这时宁楚真的成了康熙的答应,苏勒却已经后悔了。
不知阿玛到底是怎样看中宁楚的,竟这样不知会一声就带走了。早知如此,当日在胤禟屋子里,听闻康熙来了翊坤宫时,就不该叫她拿棋盘出来下那盘棋的。那天康熙看着宁楚的目光格外特别,苏勒注意到的时候,还曾暗自窃喜,此时却只剩下悔意。也不知她过的好不好?会不会害怕?她原本也算是官家小姐,就算年满放出去也不愁聘嫁,一入宫门深似海,想再去外头看看,可就难了。
内务府又给补上来一个小宫女,才十三岁,浓眉大眼,青春可爱。年纪小,又爱说话,名叫辛夷。辛夷姓扎木氏,达斡尔族包衣。家里倒不是什么大家族,也是内管领下人,即辛者库出身。苏勒挺喜欢她,小姑娘聪明可爱又没什么心机,难得的是知道很多八卦,虽然做下人的嘴碎是大忌,但苏勒反而喜欢听她偷偷讲讲内务府出身的几位主子之前的事儿。
辛夷认得满文、蒙文,却不识汉字,汉语也不太好。苏勒身边的事儿她多半还做不了,于是临走时苏勒就把她留在宫里,嘱咐她每天跟着教习宫女好好学学汉语汉字。为此还特地把高氏留下,高氏是汉人,认字不多,但教教辛夷已经足够了。
到了五月底,北京的天儿已然热得不行了。康熙早早收拾行装去古北口避暑去了,太皇太后、皇太后也搬出了紫禁城,分去了五龙亭、紫光阁避暑。明珠一家子反倒要从上庄的凉快地儿搬到京城什刹海边上的明珠府,因为明珠从台湾回来了。
苏勒倒是无所谓的态度。天气渐热,骑马也渐渐减成一个时辰,即便这样每天一回来就是一身汗,必要洗过澡才能读书,苏勒也嫌烦。
苏勒是在明珠回来的第二天见到他的。说实在的,明珠长得真心好!绝对帅大叔一枚,气质儒雅,不愧是王族之后——明珠是叶赫金台吉的嫡孙,当时和建州女真互掐,奈何技不如人,只能投降了。
明珠对苏勒态度格外恭敬,这让苏勒觉得很是诧异。毕竟苏勒只是个小姑娘,而且生母位分也不高,在公主里排名第四,被扔到宫外养,也不像是太受宠的样子。不过苏勒也是投桃报李的,对着明珠一口一个师公,叫的亲切极了。
回到京里不能骑马,反而可以和性德学弹琴。古琴清越洞幽,如凤鸣龙吟,环佩风雅,自有韵味。
苏勒既喜欢上了,便想求名师来教。性德交友广泛,专门派人南下扬州去寻琴艺名家徐常遇。
不用花太多时间在体育课上,苏勒的文化课学习范围愈发广泛。自打听苏努家的尘寰格格说了京中有传教士能教俄语和拉丁语,立刻找人请过来。她现在还小,学起来比较容易记住。
如今苏勒算是深深体会到穿成一个孩子的好处。脑子好啊!苏勒原来也不过就会个英语,日语只会一点儿,还是看动漫看多了的缘故。大学的时候因为兴趣学学拉丁语,结果教这个的就少,退而求其次去学非常相近的西班牙语,结果坚持了三个月不到,就放弃了——背不下来,总跟英语混淆。天地良心,西班牙语其实跟英语差别很大的。
然而穿越之后,满语和蒙语如此相近,苏勒竟然学起来毫无障碍,不能不说的是年纪小脑子好使的缘故。听说康熙满、蒙、汉、藏、俄、拉丁几门语言都会,苏勒默默比较一下,决定把俄语和拉丁语加到自己的课表里。得益于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都信仰藏传佛教,藏语她虽然不会说,但文字已经能认得不少了。
添了这两门课,反倒把苏勒一直想学的法语拉下了。她还存着一些看不懂的法语书呢。好在,这个时代的很多著作也有拉丁语写的,欧洲国家小,国家之间的交流也多,很多书籍各种语言的版本都有,也不在这一门。
苏勒既然要学,揆叙自然也跟她一起。揆叙喜欢读书,多学一门语言,可以看得书籍就多出不少来,自然对此颇有热情。苏勒想这个时候不知道有没有人把莎士比亚的作品带到大清来,莎翁这么多产,这么喜欢撒狗血,看他的戏剧可比有些话本儿有意思多了。刚好安慰一下揆叙受伤的心灵。
这些天揆叙的心情一直很糟糕。因为他的老师吴兆骞与明珠一起回来了,但已经身患重病,药石罔效,不过是熬日子罢了。揆叙的老师挺多,还都是当世名儒,查慎行是他的启蒙老师,后来朱彝尊教过他,顾贞观教过他,但吴兆骞和他感情最深,虽然只教他三年的,却对他影响甚大。揆叙是个好学生,因为和苏勒关系好,专门又找来上回救了苏勒和他西仁堂大夫乐凤岐。
乐凤岐乃是家学渊源,他是内阁中书的乐显扬的幼子,乐显扬曾是太医。康熙八年从太医院离开之后在西打磨厂开了同仁堂,家中三个兄长医术都不错,尤其是二哥乐凤仪。乐凤岐自幼喜欢西学,原本是想去国外学西医的,可恰巧遇上苏勒搞了个西仁堂,就立刻进了西仁堂学艺。因为本身医术不错,又会些拉丁语,本身又兴趣。因此很快就成了西仁堂的中流砥柱。
然而乐凤岐看了吴兆骞的病也只是摇头,“吴先生病入膏肓,实在不是小人能治得了的。不过先生病在江南,我自幼长在京师,或许我家中有些江南的土方对先生的病有奇效。”
乐凤岐是个靠谱的好员工,自己解决不了,就找来了自家老爹和兄长。听说是来见明相家见公主,连乐显扬也有些小激动了。他原来在太医院的时候,其实不是大夫,就是个药剂师,寻常是见不到什么贵人的。同仁堂也只是个药铺,虽然也坐堂看诊,但到底不算一流的名医。
跟着乐显扬来的,却不是医术甚好的老二乐凤仪,而是乐家最有文化的老三乐凤鸣。乐显扬是这样想的,老二医术再好,那也是个看病的大夫。这次这事儿是四公主亲自过问的,要是能被贵人垂青,老三说不定也能谋个功名。乐显扬是个老油条,临出门还拟好了一张同仁堂的干股契并两千两的银票,无论如何,能搭上公主的机会,绝对不能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