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如写诗呢,左右还能贿赂一下性德先生。女儿怎么可能嬴得了阿玛,”说完向性德长揖为礼,郑重道:“先生高才,苏勒仰慕已久,先生的《侧帽集》,便是苏勒习诗词入门之作。今日得见,当执弟子之礼。”
然后颇有些俏皮地说:“诗要是写得不好,恳请先生私下训示,先帮弟子把皇阿玛这一关过了,日后必有重谢。”言语贿赂,也说在了明面上,让康熙哭笑不得。说完便招呼宁楚,“宁楚,铺纸研墨。”
康熙在边儿上看苏勒写字之前一派庄重,竟还颇有气势,只忍不住笑意,对性德说起来也格外自豪,“如何?当得古灵精怪四字吧?”
性德也饶有性味地看着苏勒:“天资过人。”
这边纸铺好了,苏勒笔提了一半,架势都端足了,又问:“皇阿玛,不能不写么?誊一首旁人的可否?”
康熙故作严肃,“君无戏言,必须写。”
苏勒像是泄了气,愁眉苦脸地对着纸发呆半晌,她不会作诗,大约也就只剩下偷后人之作一途,□□太、祖的词倒是不错,可人家那是御制级别,当着康熙的面儿写出来,纯粹找死。再说自己一个丫头,也没那样的万千豪气不是?突然灵光一现,沾墨写道:“诗家从不觅知音,累汝千回带泪吟。惹得尔翁怀抱恶,小桥独立惨归心。”
四言绝句写完,又在一旁题道:“纳兰容若女公子自书李义山诗一首,诵之半日,自言识诗之志,容若非之。次日,以事具禀,上命诗记之。”写完,在旁边盖上自己的一方闲章,上书:庆云山人,是苏勒附庸风雅给自己取得号。庆云斋正是苏勒在翊坤宫的居所。
墨迹未干,便呈给康熙御览,康熙边饮茶边看,险些将一口茶喷出来,连忙放下茶碗,将诗递给的性德,笑道:“诗是胡闹,字倒不错,看来这些日子也没误了功课。”
性德接过来,也忍不住满眼笑意,“奴才倒觉得是好诗,立意新奇、情致自然、平仄和谐,不工字句,可谓独具气象。格格说不会作诗,实在是过谦了。”
苏勒自然知道这诗不错——抄的。龚自珍的《己亥杂诗》,从前写博客的时候引用过,此时福至心灵从记忆深处翻出来,难得是正合用啊!刚好切合性德说得自己家二闺女的事儿,并且词句简单,意义明确,和她方才说得自己喜欢自然的诗词印证,看上去感觉跟她写的差不多。苏勒心里给自己比个v字:运气不错,蒙混过关。
“朕看这鬼丫头,明着写你女儿,其实在写自己呢。”康熙虽如此说,却不生气。作为一个喜欢炫耀子女的爹,康熙只觉得此时非常有面子。转而向苏勒道,“也罢,既然容若都评了不错,那就饶你这次。既然你喜欢容若的诗词,刚才又执弟子礼,不如直接拜容若为师。容若学问精深,涉猎甚广,教你一个丫头绰绰有余了。”
苏勒眼睛立刻亮了,简直要高兴地跳起来,此时也顾不得太多党派之争、宿命之论,只知道兴奋了:“真的可以么?苏勒求之不得,只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性德自没有不肯的,看向苏勒的眼神里也多了些慈爱之意,“格格灵气逼人,奴才谨尊圣命。”
苏勒此刻方体会到做公主的好处,作为一个脑残粉,可以直接拜偶像为师什么的,简直不能更有学习热情了!性德一答应下来,苏勒立刻格外的郑重地向性德行礼,性德侧身避过,苏勒却还不满足:“皇阿玛,苏勒住在宫里,先生可是在乾清门当值呢,便是拜了师,如何能指导学问呢?”
康熙像是一眼看穿了苏勒的心思,“难不成你还想住到宫外去?”
苏勒脑子极快,立刻道:“大哥、三哥进学之前也是养在宫外的。早听闻先生家里藏书甚巨,有藏书楼‘通志堂’、‘珊瑚阁’、‘穴砚斋’、‘自怡园’几处,书籍门类也多,宋本、明本不下百种,苏勒早就想去看看了。皇阿玛,求您了,您要是准了,苏勒保证乖乖听话,每天刻苦读书。您不是嫌女儿清闲嘛,有那么多的书看,哪里能闲下来。再说,先生涉猎甚广,家学渊源,自然比苏勒的谙达懂得多,苏勒平日看书,可积攒了不少疑问,如今有了先生,自然得求先生一一解惑。”说着还拉了康熙的大手轻轻晃一晃,声音甜甜地祈求:“求您了,皇阿玛圣明。”
“你倒是打听得清楚,”康熙明显很吃这一套。苏勒这两年教养倒与阿哥一般,康熙此时对她也是心存希冀,不想让她只长于深宫妇人之手。再加上如今苏勒年幼,去明珠家小住两月也不必考虑太多礼教大防。再看性德,竟也是一副默许的神情,并无为难之色,便交代道:“让宜妃给你收拾些东西,小住些日子也使得。外头可不比宫里,可别住不惯哭着要回来。”
苏勒高兴极了,生怕康熙反悔,立刻谢恩,“皇阿玛万岁!”能出宫,一切想做的事儿,就都有转圜的余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