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勒在慈宁宫帮着接待蒙古福晋、命妇的事儿做得漂亮,于是也得了机会,后面不止是蒙八旗,连满八旗和汉军旗的秀女,苏勒也一并跟着相看了。一波一波地姑娘看下来,只看得苏勒心都累了。还好,这相看也有个尽头。到了二月份,皇上和老祖宗一道,带着太子和大阿哥,往五台山去了。
苏勒一下子闲了下来,胤禛那边学业紧,她不好多过去,老祖宗出了京,除了去宁寿宫给皇太后请安,顺便看看胤祺,几乎也没什么大事了。
宜妃这边却要准备万寿的节礼。今年前朝也还在打仗,闻说施琅和姚启圣奏请造了很多大船,督练水师已久,只等着天儿好了,便一举拿下台湾。有战事的时候不好过于奢靡,可二十二年又是康熙整寿,这里头分寸也着实不好拿捏。
康熙今年三十了。古人说,三十而立,康熙早已有一代英主气象。三藩抵定,台湾大约也就是今年,南方既平,日后的重心,便要在北边了。喀尔喀蒙古未归附、俄罗斯不断扰边危及龙兴之地、准噶尔在西北崛起甚快虎视眈眈。比之南方,骑兵会战虽然参战兵士少些,却都是难啃地硬仗——又该大练兵了。
早年康熙便下旨修了木兰围场,听风声今年万寿时围场便可迎驾。这个《还珠》里五阿哥偶遇小燕子的地方其实是个大型军事基地。依着康熙的性子,恐怕二十二年夏天也要有一场大演习的。这一趟一趟的都是钱,苏勒不禁夹着笔想着,康熙朝税赋不重,也不知老爷子哪里来得这么多钱。
宜妃这边的除了自己的礼单,公主和贵人的礼单也是帮着一起备下的。苏勒和宜妃关系好得很,原也就和母女差不离,死乞白赖地缠着非要学着办礼——虽然未来的目标不是皇子侧福晋,而是身份尊贵的公主,可公主将来也是要给康熙送礼的,并且这件事上额驸能起到的作用想想就知道很有限。作为一个很有追求的穿越女,在老公注定要入赘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当然是自己要立得起来。能多学一点儿就多学一点儿,技不压身,正是这样的道理。
宜妃自然也依着她。苏勒这些年可是给宜妃长了不少脸,宜妃宠她宠得要命。五阿哥在太后那儿养着,虽然是亲生骨肉,跟她却远不如苏勒亲近,苏勒又是个贴心的,时时处处都想着宜妃。人心都是肉长的,养了许多年,早已将苏勒当作自己的女儿一样疼了。
“姨妈,咱这单子要是跟其他几个宫里头的重了怎么办?”苏勒瞧着这礼单,感觉也就寻常,单子有些长,打头是佛像,下头是摆件、衣裳、药材、布料什么的,估计每个宫都是这些,往常没见过这完整的礼单,只是自己尽孝心的东西,便被宜妃直接填在礼单上头,此时看来,这单子想必是颇有讲究的。
“寻常也不会重样儿,几个宫里总要互相问问,今年是个什么光景。咱们只要不过了皇贵妃和贵妃,便都是使得的。你郭罗玛法家底在那,旁人也不会多说什么。”宜妃说起来自然有些傲气,郭络罗氏是著姓大族,虽不在八大姓之列,却也是有爵位、有佐领的体面之家。
苏勒点点头,指尖从下往上,落在前头一件“松石底莲花观音瓶”上,问道:“这可是个好物件呢,我记得去年官窑就进上来一个差不多的,也是松石底的,皇阿玛见都没见过就送毓庆宫了。当日太子就摆上了,胤禛回来可跟我好一顿夸。怎么就排在第四了?”
宜妃哂笑道,“不过是个瓶子,也就是松石底的,彩头好选上了。这一件是你舅舅往江南的时候淘换来的,虽是好东西,可你也说了,放在前面太扎眼。这走礼里头学问可多了,就算你是个鬼精灵,一时半会可也学不会。一年一年拼得也是各家的家底,后宫里和朝堂上分别也有限。钟萃宫的卫贵人,美得跟天仙一样,哪个能比得了,可她娘家觉禅氏人少,分到辛者库,不也得夹着尾巴过日子?永和宫的虽说容貌只算中上,可乌雅氏也算是包衣的大族,和内务府各家都有联姻,把着不少关键的位置,眼界也上去了,家里好歹还能供得一个娘娘。后宫里要紧的是家族和手段,姿色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宜妃借着一个瓶子,便说了好些个道理。宫里也就是宜妃如此快人快语,她说得,也敢说。便是皇上听了,也就是只是一笑置之,撑死了评价一句:她就是这么个性子。人做到这个份上,也是绝了。
苏勒将宫斗技能用心记下,虽然这个技能点亮不亮,对她已然无所谓,却也是能多学一点儿就多学一点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又见那礼单里每一件衣服都各有说法,形容词倒是不长,最长的就是那个瓶子,也不过八个字,其余大多像长春绸棉袄、团龙夹袍(月白)之类的,想起之前故宫看过的物件,倒是每一样都写了老长的词儿,像是定语一短,就失了身份,降了格调,当年她看着还吐槽过。虽然不知道那样的词儿都是哪来的,大约清中期就会往这个方向发展了。
心中既有疑问,便自然而然地问了,“姨妈,我看咱们送的东西也不错,不知润色一下,加上些吉祥寓意,瞧着也尽心一些。”
“润色一下?”宜妃汉文原本就普通,礼是亲自定的,可这单子上的词儿却是内管领手笔,想着苏勒虽然年纪小,可书却看得不少,便道,“你先试试,我看看成不成。”
苏勒叫人研了墨,问明白几样东西的底子、花样,沉吟片刻,便照着单子每样至少加了四五个字,原本的观音瓶改成了“万寿瑞鹤松石描金莲花观音瓶”,衣裳也改成“绣五彩云龙捧寿长春绸棉袄”、“团龙拱寿簟锦暗纹夹袍”,一连串三十样礼,如此一看竟显得高大上了许多。
宜妃虽不会写,却也是会看的。东西只要不过了皇贵妃、贵妃,字句上下功夫虽然取巧,但也是个妙招。这回的礼不好办,不能太过奢侈,也不能寒酸了显得不尽心,苏勒这样一改,就有些两全其美的意思。宜妃立刻眉开眼笑,握着苏勒的手一通夸奖。
苏勒得了称赞,又在一旁出谋划策,“姨妈,这里单子里头也不见有什么手抄的佛经,会不会显得我们不够尽心?今年我也开始习字了,写得也算工整,要不要抄上一份放在礼单里头?”
宜妃将苏勒搂在怀里,咯咯笑着亲了一口,“我还当四格格聪明似鬼,却不想也这样冒傻气。”
“额娘——”苏勒不好意思地在宜妃怀里蹭,语气格外娇憨。她少有管宜妃叫也额娘的时候,一般这时候都是撒娇卖萌的。